“好吃吗?”何冬临把最后一口饭喂到简尤的嘴里,他随意地问了一句。
蜷缩在他怀里的人只好点点头,“还不错。”
何冬临笑了一下,他把饭盒放下,又细细地抱住怀里的人,目光落在电视机上。
明明已经是深夜,但是他似乎没有要睡的意思,漫不经心的,也不见困意。
简尤在他怀里抬眼,能看见他线条清晰的下巴,她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对着无动于衷的他问:
“你腿不麻吗?”
何冬临似笑非笑地说:“麻。”
倒是应得很干脆利落,只是依旧没有要把简尤放下去的意思。
“那为什么不让我坐旁边?”
简尤迷惑,正常人这样抱一会,腿就麻得受不了,何况他还抱着喂她吃了半个多小时的饭。
他却很淡然地笑了:“因为舍不得。”
简尤怔了下,他换口气继续说:“下次换个房子吧,起码要三间房,不然让你的老公独守空房是不是太过分了?”
简尤:“……”
她脸顿时羞红,不管跟他已经领证多久,每次想到这样的话题,总是会让她心跳加快。
她对老公这个词,还没有相当深刻的感悟。
毕竟他们领证领得太过儿戏,没有半点的仪式感,让她感觉自己还是从前的少女,而不是已为人妇的女人。
“别胡说八——”
简尤想斥他几句,但是他却极快地转移了话题:“温教授已经找好了新的实验室,他最近已经住在实验室里了,我明天就要正式过去开展工作。”
简尤定定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他顿了一下,细心地打量了简尤的神色之后,才有些无奈地说:“恐怕接下来也要跟温教授一样,睡在那边了。”
所以,他刚刚才会说舍不得,简尤心下了然,悲伤的情绪也跟着涌起来。
不过何冬临却笑了,捏了捏她秀气的鼻头:
“哭丧着脸干嘛?又不是跟四年前去a市一样十万八千里的,你要来,随时都可以。”
简尤不置可否,只琢磨另外一件事:“刚刚你跟霍琅在一块,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他有没有欺负你?”
何冬临有些愕然:“欺负我?”
“对,”简尤用力地点头,“他要是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打回去,我看看谁吃亏!”
何冬临一愣,看着怀里的女人露出孩子气的一面,那种恶狠狠的、咬牙切齿又狼崽子似的神情,让他忍俊不禁。
“多少年了,你还是这性子。”何冬临笑着摇摇头。
简尤顿了一下,迟疑道:
“出社会之后,我也知道这个性子不好,我也改了很多,做事也没有那么狠了,只是面对一些让人气愤的事,总是让我沸腾起来,你不喜欢,我尽量改。”
何冬临狠狠怔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收紧了手臂:“为什么改?”
简尤自己检讨、反省自己地说:
“你不说我也知道,这个性格在社会上,容易吃亏,你当年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从阴影走出来,让我不要太偏激吗?”
何冬临眸光深了下去,眉头拧着:“你听谁说的?”
简尤:“我猜的。”
何冬临:“……”
他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的性子不需要改,我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事情,而不是被压抑和打磨。”
简尤茫然起来,“那到底改还是不改?”
何冬临大手一挥:“改什么?别改。”
简尤追问:“那吃亏了怎么办?我这个性格,很容易吃亏的。”
何冬临笑得干净又诚恳:“我护着,你只管向前。”
简尤从他的神情中看到了认真,他很少做出什么承诺来。
比起跟别的男孩子谈恋爱时的花言巧语,眼前这个男人总是很少说一下甜言蜜语的话来哄她开心。
但每次他认真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足够让人信服,因为他必然说到做到,他说护着,那就一定会护着。
简尤心下发笑,难得地高兴起来,她默认了他的话。
然而心里依旧有着自己的想法,她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只靠他护着,她的性子,到底还是要改的。
社会是一个打磨人的器具,总能把一些锋芒毕露的人打磨得光滑而没有棱角。
就连何冬临这样原本便温和的人,也有了不一样的改变。
如果回到高中,告诉何冬临,他将来的某天会在仇人的手下受尽屈辱,估计高中时候的他也不会相信。
何冬临愿意护着她,她很高兴,但人这一生,更多是要靠自己的,简尤想得很明白,但她乐于接受何冬临的好意。
她揽着何冬临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谢谢。”
何冬临没说话,甚至没低下头,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何冬临抱着简尤,视线虚虚地落在电视机上,轻微地眯起眼睛,但注意力却全然不在电视机上。
是时候开始了,再拖下去,就会让怀里的小女人吃更多的苦,那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他想起刚刚在温薇子家里的时候,和霍琅的对话,这一切,他都没有告诉简尤,也没必要告诉。
他甚至庆幸,简尤早早地回来,没有看见那个时候的霍琅,否则这个傻丫头不知道会气得做出什么傻事来。
他可以不在意这些污蔑,但是却不愿意让简尤陪着他一块受罪。
想起刚刚发生的对话,何冬临的表情便瞬间沉下去,他还真不知道,霍琅原来对他有这么大的怨恨。
从温薇子下去买饭开始,霍琅便开始述说他们两个之间的“仇恨。”
“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讨厌你的吗?”霍琅那张凉薄的脸上浮现出讽刺。
“从c国c大我入学的第一年,你把奖学金抢走开始。”
当时,何冬临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去应付霍琅,因为他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也不记得有这么个人。
他和霍琅之间的记忆出现了严重过的偏差,霍琅说他是从第一年的奖学金开始记恨何冬临的。
而何冬临却只记得,他是第三年才认识的霍琅这个学弟,之前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直到何冬临在回忆里仔细回想了一遍,他才隐约记起来,在霍琅的第一年,也就是他的第二年,他们进了同一个导师领导的项目里。
而这个项目是可以给优秀份子奖学金的,而按照导师的话,这个奖学金的拥有者,从一开始就是他,而不是霍琅。
他不知道霍琅从哪里来的错觉,是他抢了奖学金,但是他却没有说出来,避免刺激霍琅。
“你是不是可骄傲自满?自诩天子骄子?你的人生一帆风顺啊!讨好导师就能拿奖学金,这奖学金对你来说,有用吗?你家这么有钱!”
霍琅说到这的时候,已经有些情绪化了。
何冬临也只是不言不语地吃着牛扒,一句话都没有回应霍琅,霍琅依旧自言自语。
”我最讨厌你这种人,霸占了别人的资源,不过是被那个老女人导师看上而已,你这种出卖皮相的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何冬临:“……”
他一小块牛扒险些卡在气管里出不来,勉强憋着闷咳了几声,才咽下去。
他们当年的导师,是一个c国的中年女人。
“你别想不认,当年的黑历史,你老婆知道吗?每天晚上都去那个老女人家,把她弄得很爽吧,不然她怎么可能什么机会都给你!”
霍琅义愤填膺地说,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大的不公出现在他的眼前。
何冬临听着霍琅有些粗鄙的话语,不太适应地皱了皱眉。
他哑然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然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到底是把话都咽回去了。
“像我这种洁身自好的老实人,永远比不上你这种只会阿谀奉承的人。”
霍琅冷笑着继续说:
“那个老女人是这样,姓温的那个老头子也是这样,你是给他送了多少礼?还是因为他女儿看上你了,把a市这个机会也让给你,老子哪里比你差!?”
何冬临垂下了脸,不吭声。
“像简尤那种无权无势的女人,就只有一些不相干的技术,要不是你被那个姓宋的威胁,恐怕你也不会娶她,而当年跟你最匹配,能给你最多帮助的女人,如今是我的女人,你后悔吗?”
霍琅很愉悦地往前一步,恨不得把何冬临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何冬临顿了一下,颇有些配合地露出一丝微妙的遗憾,又有些故作的愤懑:“后悔,不过是我技不如人,不怪任何人。”
霍琅满意地收回视线:“你知道就好。”
何冬临抿嘴又吃了一口牛肉,心情复杂得连牛肉的味道都尝不出来。
霍琅扯着嘴角笑了,他很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用一种看蝼蚁的目光看着何冬临,嗤笑:
“废物就是废物,就算靠巴结得来的东西,迟早有一天是会还回去的,你当年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
何冬临深深地看了霍琅一眼,只能赞同:“你说得对。”
霍琅正要再说,温薇子已经从简尤那边送完饭盒回来了,便住了口。
何冬临适时地站起身来告退,离开之前,他深深地看了温薇子一眼,复杂得不可思议。
霍琅那个人,到底是活在什么扭曲的世界里,才会对他有如此之多的……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