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研究室漫溢着一种压抑的气息,揣揣不安和茫然的气氛让所有人的呼吸都猛地一个沉重下去。
谁都很清楚,研究室的开张靠得就是温教授的老本。
他用自己的钱来开了这么一家私人的研究室,虽然很小,但是器材的投入资金高得无法想象。
每一天的维持和研究,都亏的是温教授的棺材本,大家都很清楚,也都预料到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但是他们又寄希望于温教授能拉到赞助,来减轻负担,可谁也没想过,霍琅可以做得这么绝。
把一家小小的实验室打压得只能以倒闭作为结果,或许这个也是霍琅一开始的目的。
“霍琅把你们的赞助都拦截走了?”简尤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的意味,在实验室里响起。
“很正常,他就是忌惮温教授和何冬临,不然何必费心思搞这么多小动作。”阿零笑了笑。
只是她的笑容带着几分冷漠,几乎没了任何的笑意,只是很淡很淡地挂在嘴边。
“还能撑多久?”何冬临压着声音问。
温教授显然没料到何冬临会有这么一问,愣了愣才回答:“最多只能坚持半个月了,半个月之后,我也没办法了。”
何冬临闻言,陷入了沉思之中,这个时候有人趴在窗边喊了一声:
“临哥,前几天跟着你的那辆黑车又出现在楼下了,是不是霍琅的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何冬临沉着一张脸,悄然来到窗边,他躲在窗帘后面轻轻挑起一角。
斜望下去,便是那辆被他忽悠得跟着出租车离开了的黑车,他顿时拧了眉头。
“小尤,该走了。”他倏地抬眼,目光笔直地落在简尤身上。
简尤迎着他的目光,点点头,然后她跟着他下楼之后偷偷摸摸地走街串巷,躲开了黑车所在的地方。
“我现在要去火锅店,我总得在那里'下班'的。”何冬临淡笑着说。
“你有办法让实验室起死回生吗?”简尤皱着眉问。
“没办法。”何冬临风轻云淡地垂眼,目光很淡然,仿佛没把这当一回事。
简尤:“……”
“那你让温教授继续开下去不是让人家赔更多吗?”
“我是没办法,但是我去了实验室,就是办法。”何冬临清淡地说。
这种莫名的自信若是出现在别人身上,估计人人都会觉得这个人盲目自大没有自知之明。
但是在何冬临身上,简尤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点,她甚至觉得,这样的何冬临才是对的。
跟何冬临分别之后,简尤悄然回到家里,家里别人都没下班,就她自己一个。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还在洗澡,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十几个未接电话了。
正查看这,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人打过来的。
她目光一扫,落在来电显示的那个硕大的名字上,顿了顿,有些恍惚,她似乎好久没见过这个名字了。
“喂。”简尤的口吻轻飘飘的,又带着点冷冽和冷淡。
“你跟临哥结婚了?”一道语气很不好的声音从手机喇叭里响起,再次听着,简尤都觉得有些恍然。
她跟简则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自从她大四开始实习,毕业开始工作之后,她就没再见过这个人,也从没起过念头要见见他。
简则现在还在大学里学习,对于他的突然来电,简尤有些吃惊,但又觉得是在意料之内。
前几年,她每年过年都会回g城看望父亲,但是都是刻意避开简则回家的日期去的。
她懒得跟这些人打交道,从来当作没有这个弟弟,对于这件事,简定安虽然痛心,但是却无能为力。
“跟你什么关系?是你结婚吗?”简尤优哉游哉地靠在沙发上,视线盯着自己干净的指甲,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我没功夫跟你闲扯这些,你结不结婚跟我没关系,只是老爸说要把房子卖掉给你嫁妆。”
简则的声音显然有些气急败坏,即便不用看见他的脸,都能想象得出来他气得跳脚的模样。
简尤怔了怔,她从没听说父亲说过这件事。
“我跟你说,奶奶已经让老爸把房子的名字改成我的,老爸也同意了,我现在来是通知你一声。”
简尤又笑了,总有种喜怒无常的感觉。
简尤面色沉了沉,知道简则就不是来通知的,是来故意恶心她的,为了给她示威。
不然的话,他根本没必要提起一开始说的什么嫁妆这件事,反正最后这件事也推翻了。
他这样说,是为了说明,她在父亲的心里,比不上他的意思,就是来耀武扬威的。
“是吗?恭喜你,又是那个人绝食什么的来逼爸的吧,你还真是孝顺,都忘了那个人怎么气死我妈的。”
简尤声音沉了下去,她根本不在意父亲的房子到底给谁,但就是看不惯那个简老太太的所作所为。
“气死我妈的是你!”简则忽然吼了一声,差点震得简尤耳朵都发麻,手机险些脱手而出。
似乎也觉得自己稍微有些过激了,简则缓了一会之后才沙哑着声音继续说:
“还有一件事,奶奶说,临哥给的礼金是要给家里的,你把钱打到我爸的卡里就行了。”
似乎再懒得跟简尤说话了,还没等简尤有所回应,他便率先挂断了电话。
简尤张着嘴,一句反驳回去的话还没吐出口,只能听着嘟一声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这家伙,还真是欠收拾了。
简尤冷漠地盯着手机,目光已经挪到微信上,今天早上的时候,大学的教授给她发了个邀请。
让她以出色学子的身份出席学校的讲座,她早上的时候忙着跟何冬临到处跑,所以没来得及回复。
原本打算拒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接到这个电话之后,她手便挪到键盘上。
【好的教授,我一定准时去参加。】
……
晚上何冬临一身火锅店的油烟味回来的时候,王思音已经在家了。
她冷冷淡淡地瞥何冬临一眼,翻了个白眼之后继续看电视。
何冬临仿佛没看见似的,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
在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简尤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知道何冬临的苦衷,再看看他现在的模样。
都禁不住地觉得他忍耐力真的很好,平常人被王思音天天这样翻白眼,估计也受不了吧。
偏偏他还是能一脸无动于衷的模样,在这里生活下去,而且不露一丁点马脚。
简尤靠在房门口看着一切,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王思音,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她收回目光,回到房间里去,准备睡觉了。
但还没伸手关灯,门便咔地被推开了。
简尤愣愣地看着若无其事推门而入的何冬临,顿了顿,笑了:“怎么,你不跟胡萝卜凑合了?”
他沉吟半响,飞快地看她一眼,忽然说:“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
“……”简尤,什么戏?
还没等她回味过来,何冬临便笑着说:“没有夫妻是不睡一个房间的,你说呢?”
“戏?”简尤迟疑着说出口。
何冬临垂了眼:“嗯。”
“这样。”不知道为什么,简尤感觉有些失望,原来在他眼里,这个只是戏?
“毕竟我还欠你一个婚礼,之前那个我从来没当过真。”何冬临倏地抬起眼,眼底的认真几乎扑面而来。
简尤跟他对视着,一时之间忘了挪开眼,只看见他微微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太轻了,轻得要飘散在空气中。
“别傻站着了,还堵着门不让我进?”何冬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顺滑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简尤还是愣着,但身子早就下意识地往一边挪了一步,任由他进门,然后他自己便开始拿衣服准备去洗澡了。
简尤一下子想起简则的话,叫住了他,“简则刚刚打电话给我了。”
何冬临回头,显然不太在意:“怎么了?”
“他说要你把礼金给我爸。”简尤说起这个,有些嗤之以鼻。
这分明不是她爸要求的,一听就知道,这分明是贯彻着卖女儿为原则的简老太太的要求。
何冬临闻言,步伐一顿,他颇有些无辜地扭头看着简尤:“礼金?”
“对,刚刚他又发短信给我了,说必须要十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简尤撇嘴。
换做四年前的何冬临,别说十八万了,八十八万他也是给得起的,但是现在的他,对外只是一个小小的火锅店洗碗工。
对内只是一个不断亏本的小实验室的研究院。
别说十八万了,就算是八千八百八十八,他估计都很难拿出来。
简尤想到这,她觉得根本没必要,于是说:“我觉得——”
但话还没说完,何冬临身上带着的油烟味混杂着他本身清冽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简尤一愣,一抬眼便撞入他的怀里。
他低垂着脸伸手把简尤圈入怀里,一俯**,便贴着她的耳边,有些故作的无辜,又轻飘飘地说:
“我没钱,能不能欠债肉偿?”
“老婆?”
简尤耳朵都麻掉了,一张嘴什么都说不出话来:“……”
【作者题外话】:等等还有一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