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摸摸篡改系统,还有联系外界都是要落得一个处分和降级处理的罪行。
换做往日,何冬临必定毫不犹豫地拒绝阿零的这个邀请,并且提醒建议阿零不要再跟外界联系。
以避累死累活最后落得个降级处理,到时候一切的荣誉都跟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这漫长的一年,可就算是白熬了。
然而此时的何冬临却拒绝不了这个诱惑,他看着那手机,就仿佛已经看见了简尤的脸。
听见了她的声音似的。
有种在跟魔鬼做交易的吸引力,让人猝不及防地跌入这个吸引之中,毫无挣扎之力。
所以何冬临干脆就不挣扎了,他笑着接受了这个诱惑。
然而捏着这台陌生的手机,却忘了简尤的手机号码。
他失笑地摇头,如今多是用微信联系,鲜少打电话,就算打电话也只是拨通联系人里面的号码。
以至于让他没有刻意去记过简尤的手机号,这下子抓瞎了。
他苦笑着叹了一声,只能给家里拨,家里的号码他记得。
然而等待来的,却是无人接听的提示音,他愣了愣,凌晨一点半,简尤不可能不在家里睡。
家里的座机是有分机了,就设在卧室,客厅的座机响了分机也跟着响,睡得再死都不可能听不见。
他皱了皱眉,压下心里的疑惑,正想打父母家里的电话时,阿零过来了。
她举了举手腕,除了指尖上夹着烟以外,手腕上还有一块表,她的指尖敲了敲表盘:
“四十五分了。”
十五分钟的时间用完了。
何冬临凝着眉放下手机,表情倒没什么显露。
但阿零似乎看出什么似的,给他递了支烟,换来何冬临摇头之后又慢条斯理地把烟放回去:
“没联系上?”
何冬临点头。
阿零笑了:“那就下周,我再让你一周。”
何冬临失笑:“麻烦你了。”
他说着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少抽烟,研究工作者还是不要抽烟的好,碍事。”
阿零却迎着风耸耸肩:“习惯了,四年烟瘾了。”
闻言,何冬临嚯地一下子扭头看向阿零:“你怀着你儿子的时候也抽?”
阿零哑然失笑,显然没预料到何冬临对这个时间这么敏感,但她挑挑眉道:“对,就是故意的,孩子不想要。”
当是她做过的,可不只是抽烟,只不过到现在,只有抽烟是戒不掉的。
何冬临眼底复杂了些,他扭回脸,继续往基地走去,那时候不想要孩子,如今却苦巴巴地盼着每周十五分钟跟孩子联系。
阿零是个很有故事的女人。
他一直知道,但是从来没有过多的探究,有些事情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
不足为外人道也。
然而没多久,阿零私自联系外界的事情便被人知道了,她被降了职,从二项目的副手变成了研究员。
对此,她只是耸耸肩不以为意,她偷偷摸摸着联系了三个多月,已经挺满意了。
更何况她从和那个技术部门的同事交易开始,就已经准备好会有这个结果。
所以对此,并没有太出乎意料之外。
但何冬临想联系简尤的愿望也再没办法实现,只觉得那晚上家里的电话打不通让他有了压力。
心上似乎压了一座大山,怎么都挪不开,约摸着愚公都拿它没办法。
连带着工作,都有些许的心神不宁。
这种心神不宁鲜少出现在何冬临的身上,所以一旦出现,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副手眼睁睁地看着何冬临开会一脸沉思地听着他们报告情况,然后有人提问的时候,何冬临才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
“说到哪了?”
更严重的是,何冬临居然搞错了一下基础操作知识,让一个小实验泡了汤。
他俨然很自责,当天晚上加班加点地自己去处理这个问题,绝不让手下的人去陪他加班。
但是他加班却连续失败了三次,才成功。
成功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想眯一会,眯到早上上班。
却眼睛一直疯狂地转,死活睡不着,一闭眼脑海里都是电话的铃声,以及猜想简尤不接电话的各种可能性。
越想越让人惶恐。
最后他只能深呼吸坐起来,去到那个小山包处坐着眺望远处,暗自嘲讽:“疯了。”
疯了个彻底,前四个月还没什么感觉,如今却一日比一日难熬。
一闭眼都是过去相处的画面。
那通电话甚至把这种情绪推向顶点,他需要调整一下状态,于是在小山包处坐到了清晨。
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他起身回去,找到阿零要了根烟。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抽烟,在阿零温和的嘲笑中抽得磕磕碰碰。
但很神奇,他心里的烦躁似乎得到了抚慰,被那呛人的烟一一压下去。
阿零调侃道:“不是说研究人员不要抽烟吗?碍事呀!”
何冬临苦笑地看她一眼,“是挺碍事,抽完这支不抽了。”
这倒让阿零自责起来:“都是我不好,给你了个空头希望,白白扰了你的心境。”
“没事。”何冬临摇摇头,就算没有那电话,他情况虽然没现在这样,但过不了多久也会这样。
这是来这里的人都会出现的症状,除非拖家带口地来,否则人活在世界上,怎么会没有任何一点羁绊。
何冬临抽完了烟,他便再次一头扎进实验室,他的心终于平静下来,第三阶段的实验也开始得轰轰烈烈。
他再次全神贯注地投入进去,恢复了之前的状态之中。
不是烟的作用,而是心理的作用。
一支烟让他强烈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让他在心里压着的关于事业的另一座大山又活络起来。
超越了关于简尤的大山,于是他靠着一支烟,逼迫自己回到另外一个身份中去。
……
简尤对于何冬临的这一切都一无所知,连他曾经打过电话回两人的家都不知道。
但是她这天去科学院上班,一进门就听到了不少八卦。
听说合作方有人偷偷摸摸打电话联系家人了,被降了职,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作为警告。
让大家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而传播开来。
简尤听说这个传言之后,第一时间打开了自己的手机通话记录,翻开未接电话的页面。
却没有任何一个来自a市的未接电话。
她失望地抿抿嘴,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空了一块。
还有八个月,漫长的八个月。
对于别人来说只是很短的八个月,但对于简尤来说,这八个月像八年,每一个月都过得异常缓慢。
下班之后简尤回到何冬临的家,她每隔一天就会回去给阿鱿放猫粮换水。
这次一进门,便看见阿鱿盘在客厅的座机里,冲着她喵喵喵地叫个不停。
她没有在意,自从家里没人之后,她每次回来,阿鱿都会叫唤得很厉害,想让她多陪陪它。
她换了水又放了猫粮在盆里,才去检查阿鱿的卫生情况,谁知道一把它抱起来,它便液体似的滑溜下去。
然后又跳到座机上冲她叫唤。
她便过去看看,发现上面提醒未接电话,但却连电话号码都不显示。
她没有多想,处理完阿鱿的事,又陪它玩了一会之后,才打算离开这里回去。
但是她手刚刚握上门把,座机便铃铃铃地响个不停。
简尤怔了怔,折身回去接了电话:“喂,你好。”
“你好,请问你是?”电话里是一道陌生的男声,说出来的话有些试探的意思。
“……”简尤无言了一会,打过来问她是谁?这是什么毛病?
她连忙反过来问:“请问你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反而问:“请问是林零的家属吗?”
简尤皱眉:“不认识,打错了。”
说完,她便想挂电话,然而对方截住了她的举动:“请问您在a市研究基地有认识的人没?”
简尤一下子警惕起来,结合早上上班听到的传言,一下子想到这个问说不定是调查那个合作方到底联系了谁的。
但是为什么会打到这里来?
“我们调查到,从我们这里拨出去的号码里,有您家的号码,请问女士是否认识我们组织里的工作人员?”
“麻烦配合我们调查。”
简尤脑子顿时一灵光——肯定是何冬临打过电话来这。
但是那些人没查出来,现在套她话!
她顿时便说:“不认识,我这里是保姆中心,每天打过来的人老多了,不知道哪个是你们组织的人。”
“保姆中心?”对方显然愣住了。
“对,就是请保姆的,先生您需要吗?我们提供一条龙服务,打扫做饭带孩子,甚至连坐月子也有单独的服务套餐哦!”
“……”对方无语了一阵子,才说:“抱歉,打错了。”
简尤兀自镇定地挂了电话。
忽然意识到,原来何冬临给她打过电话。
只是她错过了。
她冷静静地待了一会,跟阿鱿大眼瞪着小眼,好半响之后她才嗤了一声:
“狗男人,连我的号码都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