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说完这句话之后,室内陷入一片静谧之中,静得无声无息。
连呼吸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到最后还是宋文无短促的呼吸声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小艾还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得怡然自得,没有半分半点的尴尬。
两个人沉默的对峙以宋文无的一个荒唐的笑容结束。
“做梦。”
他冷不丁地丢出两个字,足以说明他的态度和意思。
然而小艾却不恼,她把报告拍在擂台上,再一抬眼望着宋文无,眼底都是笑意。
只是这笑意掺了几分别的意味,显得并不那么纯粹罢了。
“你早晚会找我的。”
她丢下这句话,再不跟宋文无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得有几分潇洒自如的气势。
愣是让宋文无多盯了她看几眼,然后才把拳套生硬地扯下来,弯腰捡起那张薄薄的纸。
上面的确是检测报告,医院还是李文源住的那家,结果是匹配。
他绷紧了脸,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份报告,而是什么洪水猛兽,下一秒就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做梦!”他又重复了一次。
尔后恶狠狠地把纸捏成一团丢下擂台,但他自己却也丧失了力气,也跟着瘫在擂台上一动不动。
任由汗水往下淌,流得肆意妄为。
凌晨之后,宋文无才从拳馆里面无表情地走出来,脸上瞧不出任何情绪。
他去到医院的时候,探视时间已经过了,除了陪护的人,别人都不让进。
陪护李文源的是他妈。
宋文无便回到医院门口处大广场的长凳上坐了一晚,安静得像一尊石像,没有任何动静。
如果近亲的、身边的人都找不到跟李文源匹配的骨髓,那么只能等医院排期。
跟其他病人一起排队,等骨髓。
然而有多难等,是显而易见的。
多少患者做着化疗等了许久,硬撑着一口气,到最后直到去世都没等来那个匹配的人。
目前国内全国有400万白血病患者等着骨髓,却没有多少个捐赠者。
这个概率是不是堪比中彩票。
宋文无不敢想,只沉默着做着,连思维都在夜晚的风中僵硬了。
……
小艾回到和几个朋友合租的屋子里。
屋子很乱,鞋子在门口乱七八糟地一堆,衣服在沙发上又一堆,还专门放了张椅子堆衣服。
衣服堆成了小山,从没有人去管管这堆衣服。
她们有钱,有钱得记不得自己到底有多少衣服,但小艾是例外,她记得自己有多少件衣服。
她把自己的衣服捡起来叠好,原本想回房睡觉,但不知道怎的,坐在沙发上就不想动了。
旁边坐着一个姐妹一手抽着烟一手看着手机,不知道跟哪个金主聊骚,脸上一会鄙夷一会笑。
“给我一根。”小艾朝那个姐妹伸手。
姐妹很自然地就把烟递到小艾手里,瞥小艾一眼又顺口说:
“你最近医院去得有些频繁,怎么?怀孕了还是惹脏病了?”
“你才脏病!”小艾点了烟,吸得慢条斯理。
姐妹一下子兴奋起来:
“怎么?怀孕了?哪个金主爸爸的?坏了好,让他直接把你安顿包养了,运气好做正主,不好就小三。”
“再不济也能讹一笔钱把胎打了,拿着钱逍遥快活。”
小艾睨了这个姐妹一眼,不言不语地又吸了一口烟,沉默好一会才说:“没意思。”
“怎么没意思?”
姐妹愣了愣,以往她们谈起这种事,大都兴奋不已,圈子里不少姐妹就是这么干的,活得可风光了。
但下一秒又知道小艾想什么,顿时笑了:
“我们这种人,你还想要什么意思?”
小艾定定地看着这个姐妹,她们认识好几年了,几乎无话不谈,大家又都是这个圈子里的,各自分享。
都熟得知道对方上厕所要上多少分钟了。
“我们这种人,是不是就这样一辈子了?”小艾仰头靠在沙发上。
姐妹不以为然:
“为了钱嘛,我觉得很快活,想买什么买什么,奢侈品一大堆,别人都羡慕不来。”
小艾呼出一口烟,脸藏在缭绕的烟雾之中,冷然地问了一句:“除了钱呢?”
姐妹定住,只觉得有些发虚,但她不可能否认自己,否认自己一直以来的价值观。
只好愤愤不平地反驳小艾:
“人从出生开始,就需要钱,钱就是必不可少,你再怎么不服气,这也是事实啊。”
“所以没意思。”小艾笑了笑,道。
“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意思!”姐妹受不了小艾这隔三差五的经常性感慨,连忙起身逃离了小艾。
一边回房一边嘟囔:“大姨妈来了吗?一个月几天的念叨这些……”
小艾坐着兀自笑了,笑容很有些意思。
“早晚会有意思的。”她自言自语,然后把烟掐了,医生说骨髓捐献者要保持良好的生活方式。
抽烟能少则少。
……
简则开学一个月之后便迎来了各种月考周考等等大小考试。
考得简则脑子发昏发胀,拼了老命在学习,深以为然地觉得高中老师真的很会骗人。
简则的室友发现简则每次考完试出了成绩之后都会干一件事情。
就是想方设法找尽了人脉去查他姐简尤当初大一各种大小考的成绩。
然后跟他自己的一一对比。
很多时候,简则已经是全年级的第一名了,然而对比简尤当初的考试成绩,却差了快十分。
每次发现是这种情况,都会让简则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
这次成绩又出来了,他盯着成绩单就要打开收集了简尤各种成绩的文件夹。
室友发觉他的举动,连忙走过来按着他的肩膀劝他:
“你何必这样比呢?毫无意义,说不定当年的题简单一些,今年的题难一些,没有可比性的。”
然而简则的室友发现了,简则这家伙就是一头倔驴。
“不行,我就是要比她成绩好!”
室友疑惑:“你这么恨她,难道她不是你亲姐,而是你爸在外面的私生女什么的?要抢你的家产?”
“放屁!别侮辱我爸!”简则生气了。
简则愤愤不平地打开文件夹,找相对应的考试成绩,然后一一参照。
发觉还是那样,少了简尤好几分。
简则气得砸了鼠标,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哀嚎:“我他妈太难了!”
室友:“……”
他终于发现了,简则这家伙平时正正常常有说有笑的,整一个乐观小伙,但一遇到他姐的问题,就各种奇葩。
经常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整个宿舍都不得安宁。
简尤这时候正躺在宿舍的床上看书看得入迷,王思音忽然扑到她的床边,一把将她的书抢走。
她抬眼冷静静地睨着这个好友,也不说话,就这样不言不语地盯着人。
盯得王思音发慌,连忙有话说话:“最近有个人四处找人打听你之前的成绩,在我这边问了好几次了。”
“我随便给了几个出去,问了开学考的,还有一些周考的,现在又来继续问之后的。”
简尤安安静静,一点也不吃惊的模样。
丝毫吊不了简尤胃口的王思音觉得有些郁闷:“你不好奇是谁?”
“我知道。”简尤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
“谁?”
“简则。”简尤脱口而出。
王思音一脸看神人的表情,“你怎么知道的?”
“用脚趾头想的。”简尤胡说八道。
“……”王思音。
“你怎么不怀疑是什么追求者?”王思音实在好奇得不行。
“我的追求者都有点脑子和素质,不会这么脑残幼稚。”简尤义正严辞地道。
王思音服气了,连忙问:
“那我要不要给他?我以前记录我各种成绩的时候,顺手帮你的也记录了,你从开学到现在的各种成绩数据我都有。”
“……”简尤用看奇葩的眼神看王思音,“你这么闲?”
“还好,”王思音嘿嘿笑了笑,“那给不给?”
简尤想了想,忽然笑了下,笑得让王思音毛骨悚然,她才说:“把数据发给我。”
王思音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了,打包发到简尤的电脑上。
简尤爬起来在电脑上打开了文件夹,然后扫了一眼,操作表格,一键加法,把每个成绩都在原来的数据上再加五分。
有几个加了五分之后超了满分的,就单独拎出来改一下,改成满分。
然后保存发给王思音,说:“行了,你发给找你的那个人吧。”
看完简尤所有操作的王思音:“……”
“尤姐,你这是要干嘛?”
简尤自在地笑笑:“不干嘛。”
“他不是想对比对比吗?我要变成他永远追逐的对象,这样还能激励他好好学习,幻想最终有一天能超越我。”
“说不定就培养了一个天才出来,我作为姐姐,有义不容辞的责任。”
“……”王思音,“怎么听着怪怪的,但又好像很有道理。”
简尤但笑不语。
然而这一下,可把简则害苦了,再一次考试之后,他盯着托人找来的分数,惊呆了。
“这什么人?这么多接近满分的?”
他目瞪口呆,然不住又多看了几眼,确定没有看错。
室友也都凑了过来,一看,都呆了:
“我去,你姐牛逼啊……”
然而简则却哭丧着脸,这他奶奶的怎么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