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尤很确定,她已经遇到了这样的人。
只是可惜,她好像不能嫁给他——
因为他把她当妹妹。
简尤半个月的寒假工生涯很快便结束了,工资1350块。
加上之前存下来的一些零钱,够还给何冬临了。
只是,简尤没有料到,接下来的一整个学期,直至高考。
她都没有再见到何冬临。
他忙得像陀螺。
高三下学期一开始,全级彻底进入复习状态。
五点起床,凌晨两点睡觉。
每天桌上摞起的试卷练习题和课本,真有一米高,老师基本只是偶尔讲讲题。
其余时间,都是学生在做题中度过的。
简尤试过在下课后找到何冬临的班上。
然而看到的却是所有人都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场面,高三的楼层,即便下课时间都水静河飞。
沉闷得压抑。
简尤在后门看进去,能隐隐瞧见他埋在臂弯中的侧脸,浅薄的眼皮子闭着。
睡得十分安静。
无数次,简尤都是上去远远地偷偷地瞧一眼,又退回去。
她没必要打扰他休息,只想着,或许什么时候可以去何家找他。
但是,他却像住在图书馆一样,每次去到何家,迎接简尤的都是何家父母。
他永远在图书馆。
但简尤不想在他学习时间去打扰他,于是一拖再拖,直到高考,她都没见到他。
高考来得轰轰烈烈,如同每年的新闻,对待高三考生总是格外认真对待。
高考的时候,简尤在上课,她心不在焉地坐在位置上,听着老师翁嗡嗡地说话,脑子里都是考试。
正愣神,突然有人碰了碰她手肘,然后塞了张纸过来。
简尤低头一看,纸上写着:
“你那时候,是怎么逃出来的?”
她侧了眼,看见宋文无十分难得的没有上课睡觉,反而目不斜视地盯着黑板,一副认真的模样。
简尤提笔,写:“跑出来的。”
宋文无兴奋地一看,一脸无语,又黑了脸,直接说:“谁他妈不知道——”
“宋文无!不听就睡觉,不要打扰别人!”
老师生气地敲黑板,老师们早已放弃了宋文无。
只要不打扰别人,怎样都行。
宋文无闭了嘴,又提笔愤愤地写:“过程呢?”
“忘了,十一岁之前的事都忘了。”
宋文无看着明显耍无赖的简尤,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但一咬牙却认了。
“我认识一个叫六丫的,和我一起逃出来的野丫头,跟你一样,11岁出来的。”
简尤嗤了一声,写:“要是这么巧,都能拍电视剧了。”
认是不可能认的。
宋文无沉默了,却还是忍不住细细打量她,仿佛要在她脸上看出朵花来。
她转过脸去,正脸面对他,突然开口说:
“看够没?要是爱上我就直说,我一定不留情面地拒绝你。”
“……”宋文无被她突然开口吓了一下,转而便不屑又鄙夷,“自恋。”
……
简尤在高考结束后再次看见何冬临,是在电视剧上。
简家父母打开新闻,一看见何冬临便在客厅说了起来。
简尤隔着门听见他们说话,飞快地打开门,炮弹似的冲去客厅看新闻。
心还忍不住跳,只勉强平复下来。
电视机上出现何冬临的脸,在阳光下透着清澈的白,他淡笑着看向镜头。
却仿佛隔着屏幕直视着她。
记者问他:“这位考生,今年的考试难吗?”
何冬临似乎沉思了一下,笑道:“挺难的。”
记者:“数学大约能拿多少分呢?”
何冬临:“保守估计,140吧。”
简尤倒吸一口凉气,保守,那不保守估计……
记者跟简尤想一块去了:“那不保守估计呢?”
何冬临眉头轻微一压又一扬,阳光在他眼中飘忽着跳跃,他很平淡地说:
“满分。”
记者怔了怔,十分怀疑抓阉抓到了个未来高考状元:
“那语文作文呢?听说作文的题目是情感,你写的是谁呢?什么内容?”
何冬临忽然意义不明地对着镜头笑了一下,“我写了一个妹妹。”
“至于内容——”他十分淘气地一压眉眼,“保密。”
简尤站在镜头前,呆住了,感觉空气都凝固起来,呼吸之间心跳跟着起伏。
他高考作文,写的她?!!
何冬临上电视新闻的事,全校都知道了。
简尤收到李圆圆微信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像在梦中。
“天呐,你那校草高考作文居然写了你!”
“嗯,太……惊讶了。”
何止惊讶,几乎是难以置信。
“嗤,高考作文写情情爱爱的,肯定0分。”
“……”简尤心一紧,“闭嘴。”
丢了手机,不想再看,为什么写她呢,太容易丢分了。
都知道高考越正能量,价值观越正,越容易拿分,不引起争议。
但,说不定,他写得只是妹妹,仿佛亲妹妹的妹妹。
简尤眼眸又暗淡下来,得知作文写她的兴奋也被这个想法驱逐得一干二净。
她总想找机会证实,却一直问不到。
见到何冬临是在他高考后的返校,依旧一身神清气朗。
高三的孩子疯了,满校的撒野,从高楼扔撕下的书页,漫天的白纸在天上飞。
简尤在走廊与人群挤着看热闹,一抬头,便看见楼上斜对面的何冬临。
他永远都在笑似的,在漫天的白之中,清淡得像一模冷淡的色彩,依旧引人瞩目。
大半年没见,他脸上的青涩褪去了一丝,满眼的温淡。
忽而一低眼,看见了简尤。
他笑着朝她招手。
简尤过去,他们合拍了毕业照,她在他洁白的校服上签下两个字的名字。
“喂,你在作文里面,是不是说我坏话?”
简尤瞪他。
他笑得乐不可支,“是,骂你是小坏蛋。”
简尤不信,“我能看到吗?”
“可能不行,考卷不会发回来了,真可惜。”
何冬临眉眼弯弯,但是在他眼里却看不见多少可惜。
“小简尤,我走了之后,要好好学习。”
他忽然说。
简尤像被刺了刺,沉默好久,忽然问:
“你大学会不会谈恋爱?”
问完她就后悔了,仿佛把自己的小心思全暴露了似的。
为了掩饰,她强硬地加了一句:
“你别出国找个外国人女朋友,我英语不好,到时候沟通不良容易有误会。”
他笑得挺开心,“放心,一定是东方姑娘,有一双圆圆的,猫一样的眼睛。”
斩钉截铁似的话。
也就是说,他大学会找女朋友。
简尤说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只觉得心里堵着,闷得像蒸桑拿一样喘不过气。
半天后,高三学生提前离校,彻底脱离这个高中时代。
“高三毕业了,暑假结束,我们就是高二了,要分文理班了。”
李圆圆看着离开的人群,感慨道。
“对,有人要走了。”
“谁?”
“何冬临。”
……
何冬临要走了,就在这个暑假,高考才过了十来天,余韵还未消。
高一高二才放假几天的时候,他已经在收拾衣物。
准备出国了。
他考到了c国的c大,国际名校,排行前30的世界级名校。
何家高兴疯了,只有他一直很冷静。
简尤去送机的时候再一次见到他,他穿得很斯文,衣架子似的身子穿什么衣服都自带气质。
他立在行李之中,一抬眼,便看见了来送机的简家人。
罕见的,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虽然也一如既往的温和,却总似乎隔了一层情绪。
简尤站在他的跟前,只到他下巴的位置,她需要抬头看他。
她忽而觉得鼻子发酸,喉咙哽住了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
只手抖了抖从包里掏出一个小信封,递到何冬临的手上。
“这什么?”
他看着信封问。
“我欠你的钱。”
简尤哑了哑口,才好不容易说出话来。
他接过去,无奈地舒缓了眉间的情绪,“就这么不想欠着我?”
“何冬临。”
有人喊他。
两人扭头去看,居然是温溪。
简尤心头一跳,看向明显也是准备坐飞机的温溪。
“简尤,来送机?”
简尤点点头,“你考上什么学校了?”
“很巧,和何冬临一样。”
温溪很开心,一张温柔的脸瞬间张扬起来。
简尤顿了好久,有些发冷,她不信是巧合,温溪的成绩,到不了c大的程度。
但是那是资本主义国家,花足够多的钱可以捐学位。
只是,怎么这么巧是c大呢?
“小尤,好好学习,我放假回来要是成绩差了,一定揍你。”
何冬临并不吃惊温溪的到来,他明显提前已经知道了。
简尤拉拉他的衣角,他一挑眉低下头来。
简尤在他耳边正经严肃得像个家长,老气横秋地嘱咐:
“你去到不要学坏了,那里的人太奢靡纵欲,男孩子出门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
何冬临今天第一次笑,眉眼染了温柔,他摸摸她的脑袋。
然后忽然张开手臂,把怀抱展露给她,浅笑道:
“来,哥哥抱一抱。”
她别扭地看他,不愿意去。
何冬临一笑,主动上前抱住她,动作轻得让简尤生不出反抗的心思。
“放心,坏不了。”
她的脸埋在他胸口,忽而情感往脑袋上一涌。
眼睛断了线似的往下砸,只是她的哭是无声无息的,红了鼻子,红了眼睛。
哭得并不狼狈,却十二分的可怜。
向来不哭的人,一旦哭起来,澎湃得像开了闸的洪水,压抑不住。
她眼泪打湿了他的前襟,沙哑地哽咽着说:
“你会不会不回来?”
“等着,我一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