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完考,旗袍就闲置了,冬天几乎没有机会再把它穿上身。
一件旗袍花完简尤的红包,小几百。
虽然觉得值,但是简尤还是忍不住肉疼,刚刚“富裕”起来的钱包一瞬间又瘪下去了。
又进入经济困难状态。
还有……欠何冬临的那一千五百块钱。
简尤用寒假剩下的半个月时间,去打寒假工。
在一个中式餐厅里当服务生。
二月份,g城一年中最冷的一段日子,伴随着冬雨,潮湿的冷,隔着再厚的羽绒服都能冷到骨子里去。
第一天上班的简尤穿着服务生的制服,虽然躲在室内,但也冷得够呛。
一张脸,发白。
但是看见在后厨端菜出来的人时,简尤脸色更白了。
冤家路窄!
是王子龙。
王子龙显然也看见简尤,脚步很明显地顿住,托盘上的碟子晃了晃。
“阿龙,愣啥,快点上菜啊,那新来的,过来端一下。”
大堂经理对简尤招手。
简尤在继续做下去,和立马走人中挣扎了好一会。
还是过去了。
王子龙站着,由简尤从托盘上拿菜送上客人的桌面,这是规矩。
“六……”王子龙在她身边低声想喊她,又猛地停住,“简尤同学。”
简尤没理他,上完菜就走到一边,给人加茶水。
但是过了没几天,全餐厅的人都知道王子龙在追一个新来乍到的女孩子,简尤。
他实在做得明显,吃饭下班上班,无时无刻都在找机会接近简尤,就是想跟她说几句话。
但是谁都看得出来,简尤对他爱答不理的。
像有些时候,简尤正在给客人打白饭,王子龙就凑到她身边来,憋着一张方正的脸,问她:
“你、你有微信吗?”
简尤睨他一眼,冷得面无表情:“没有。”
“那……那qq有吗?”
“没。”
多个字都不愿意说。
“手机号码呢?”
“没手机。”
“那地址总有吧?我给你写信。”
王子龙很坚定,仿佛不达目的不罢休。
简尤烦,打饭打得都不圆润了。
她皱皱眉,把饭倒回去,又重新打一遍,只是手微微一停,警告道:
“没有地址,我睡大街流浪,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我没有手机也没有座机!”
“……”
王子龙第一次遇见这么狠的人。
“阿龙,还听不出来吗?人家不搭理你!哈哈哈……”
身边的同事路过听见了,就在那笑,这几天的笑料都在王子龙身上了。
简尤端着放满了一碗碗饭的托盘正要走,一转身,视线扫过门口的位置。
忽见一群人收了伞推门而入,其中一个人身上微微粘着雨水的湿气和冷气,一低头一抬眸,收尽人们艳羡欣赏的视线。
何冬临!
巧得夸张。
简尤木了脸,同事拍她肩膀,道:
“阿尤,你去招呼,我还要给21号桌搬转盘。”
简尤心一抖,暗自紧张起来,但是表面却没有动静,她拒绝地说:
“你去招呼,我可以搬转盘。”
她下意识地不想让何冬临知道她在这做服务生。
同事:“……”
“你傻了?那么大个玻璃转盘,二三十斤,你怎么搬?”
“我搬得了,你去招呼。”
简尤很坚持。
一般的女孩是能搬的,而且搬这个也有技巧,只是简尤太瘦小了些,所以才让人怀疑。
但是见她这样兴致勃勃信心十足的模样,也就随她去了。
简尤不敢看何冬临那群人,只转过身便跑到放转盘的位置,幸好只是小桌的转盘,大的她还真的搞不定。
躲在那个小隔间一会,怎么想都感觉逃不过。
何冬临那群人就坐在她看守的b区。
“六丫……不,简尤,我帮你。”
王子龙偷偷窜了进来。
隔间不大,两个人进来也仅仅余了一点点位置,头顶一盏破破旧旧的小灯泡,用电线吊着。
昏黄色的光,似乎呼吸得重一点,灯光就跟着摇曳。
“出去。”
简尤冷声说。
她扶起一块玻璃转盘,要抬起来,被他按住。
“太重了,我帮你。”
“我再说一次,出去。”
简尤的表情有些凶,一瞪眼散发着火燎似的热气。
王子龙猛地被她一凶,下意识地松开手,谁知道简尤还没扶好转盘。
转盘一下子脱手要往下摔。
若是摔了,肯定就碎了,怎么也得赔个小几百。
王子龙心惊肉跳地看着,心里一急,连忙大喊:“六丫!!”
然而转盘没倒,一只修长的手稳稳当当地扶住了转盘,简尤悬起来的心缓缓落下。
呼了口气,但是顺着手看过去,却放松不下来,反而平添了几分难堪。
她看着站在门框处,伸手扶着转盘的何冬临,呼吸的声音被这静谧的小空间放大。
急促而不安。
何冬临低着眉眼,先是放好了转盘,才斜斜地看了看王子龙,笑而不语。
像什么可以反光的物体在阳光下轻轻一晃似的,冷光闪了闪。
“那、那个,我先出去干活了。”
王子龙顶不住何冬临的目光,也不知道何冬临什么来头,只一看就知道跟简尤是认识的。
王子龙侧着身子与何冬临擦肩而过,忍不住多瞧何冬临几眼。
连男生都觉得好看的皮囊。
王子龙退了出去,何冬临才走进那个小隔间,空气中一下子萦绕了一丝他的气味。
简尤尴尬地拽了拽制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六丫?好傻的名字。”
他缓缓地说,笑容像二月份的太阳,只隐隐出现了一下,又被乌云隐去了。
“……”简尤。
是挺傻的。
“那个男生?”
他微微侧了侧脸,示意刚刚离开的王子龙。
简尤更不愿意他知道王子龙的事情,含糊地一顿,“同事。”
“阿尤,刚刚阿龙怎么跑出去了,是不是又缠着让你做他女朋友?”
另一个同事人还没出现,声音就传了进来。
头一探,才发觉里面还有个陌生人,猛地一愣,愕然,“您哪位?”
尴尬在空气中浮现,结结实实地溢满了整个小小的隔间,凝固住空气的流动。
简尤僵了脸,不敢抬眼去看何冬临。
“小孩桃花挺多的。”
何冬临含糊地笑了一下,意义不太明朗,气息却清晰可辨。
他却没继续说下去,只意味深长地一收目光,对着那个探头进来的人道:
“简尤的朋友,她搬不动这个,我帮她。”
“不用不用,我抬吧。”
简尤回到自己岗位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他重新坐下,才发觉他那桌的人里,她一个不认识。
还有一两个人年纪挺大的中年人,三四个年轻的男女,看着像同学关系,但又不认识。
这期间,何冬临都没有看简尤,他专注地听着身边的人说话,偶尔才低低地开口。
整个人都陷入沉静之中,却没有人忽略他的话,时不时地把话题扯到他身上。
忽然,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中年男人抬起手一挥:
“服务员,来一瓶这个洋酒。”
他们餐厅有卖酒,简尤看了看他指的菜牌,去拿过来。
那中年男人正是兴头上,忽而一扫简尤的脸,眼神迷离了一会儿,有几分兴奋,身体忽然地便有了反应。
猝不及防地、暗含猥、琐意思地拍了拍简尤的手背,还顺手摸了一把又轻轻掐了一下。
在简尤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揽她的肩膀,又很快地松开道:
“来小妹妹,把酒开了,倒酒。”
简尤脸一绷,手背肩膀像被火燎了似的,她想把酒瓶甩他头上。
这样想着,眼底便有了凶光。
正要发作忽然一抹阴影遮下来,她手中的酒瓶一顿。
下一秒酒瓶就在何冬临手中。
他站起来,亲自给那个中年男人倒了酒。
“哎,小何就是识趣。”
男人哈哈大笑。
位置上的其他人脸色一变,都很是诧异,没想到何冬临会这样做。
座位上的其他年轻人跟何冬临一样,都是准备出国的,也都是跟何冬临一样,参加过国内各种生物技术比赛。
而这个男人,正是一个私立生物院的院长。
他们这一次吃饭,是一起比赛的人组织的,为的很简单,就是这个院长的一封推荐信。
要申请外国的名校,推荐信必不可少。
何冬临转而一顿,指尖在酒杯上敲了敲,低眉,眼神凝了凝,里面尽是锋芒。
他把酒杯挪到院长面前,在对方要伸手接的时候,又挪开,猫戏弄老鼠的把戏似的。
所有人都一顿。
院长更是一瞬间黑了脸。
何冬临声音低沉,带着一如既往的清冽,但语气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陈院长……”
陈院长一愣,又怒问:“怎、怎么?”
“管好你的手。”
何冬临声音猛地一压,音调从高往低地一流转,沉甸甸的有几分威吓。
简尤怔了怔,看他,他不为所动,只凝神盯着陈院长。
“猥亵未成年少女,是要判刑的。”
同桌的几个人一愣,这才看向简尤,猥亵?
陈院长气得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脑袋上仅有的几根毛都要竖起来:
“放屁,我猥亵?!”
“猥亵具体表现为,以满足其变态的性、欲,对他人的身体进行抠摸、搂抱等。”
“你,”何冬临目光一冷,“明显变态。”
“去你妈的,何冬临,你还要不要你的推荐信?”
何冬临忽地笑了,有几分肆意,他把酒杯往桌面上一搁,道: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