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学生差点被拐卖的事情对于学校来说挺严重的。
温溪的家长得知之后,当晚就打电话找班主任说这件事情。
学校十分重视。
很快,全校的人都知道了。
之前的那两个女生,王馨和许怡跟别人八卦的时候,抖出了简尤的过往。
两个人站在走廊里八卦。
王馨:“也没什么出奇的,毕竟简尤之前就被拐卖过,能识破这种骗局很正常。”
许怡应和:“对啊,我们初中就知道了,两岁被拐走,十一岁才救回来的。”
听八卦的其他人吃惊。
路过的隔壁班的宋文无脚步猛地一顿,他一双眼睛凌厉地一扫。
盯猎物似的盯着许怡:“你说的什么?”
许怡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敢说话。
宋文无步步紧逼,一手扣住许怡的手腕,杀人似的目光:
“把你刚刚说的话重复一遍!”
许怡磕磕巴巴地重复了一遍,眼看着宋文无的脸色黑了又红,红了又白。
最后一片怔愣恍惚,仿佛刚刚睡醒突然回想起做过的梦时的神态。
……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不仅学生知道简尤的事情,连校方都知道了简尤的这段过往。
当初是简尤强烈要求父母不可以告诉校方这件事,虽然父母并不理解,觉得告诉校方会有老师照顾。
但最后都因为简尤的强烈诉求而作罢。
但如今还是被知道了。
“后天有个全校的人身安全会议,我希望你能去讲述一下这段过去,也把经过讲一讲。”
教务处主任叫来简尤,她看着有些瘦和沉默的漂亮孩子,心里叹息一声。
难怪如此孤僻。
简尤目光一晃,一声不吭。
如果可能,她宁愿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件事。
“你愿意吗?”
主任不愿意强迫,即便私心希望简尤能作为正面例子和人物讲述曾经。
“我不想去。”
简尤从教务处出来,靠在走廊的栏杆位置。
现在他们班在上语文课,简尤不想回去。
她依着栏杆往下看,发现何冬临所在的高三一班正在进行体育课。
他们在绕着操场跑步。
简尤一下子锁定了何冬临的身影,他跑得不快不慢,不急不躁,步伐轻盈。
太阳落在他的脸上,光跟着他的头发在跳跃。
她看了好一会,视线跟着他转了一个又一个圈,直到他们跑完步解散,自由活动。
如果是他,会怎样做?
脑海里浮现他总是习惯性带笑的脸,永远像是在笑,却又不只是笑。
好一会后,她忽然直起身子,转身在教务处门口报告进去,她看着主任疑惑的脸,道:
“主任,一千五百块,我可以去。”
“……”
教务处主任。
“……”
准备敲门的何冬临。
门口,敲门声传来。
办公室里的人看过去,看见何冬临额头带着些汗珠地站在门口,正打算进门。
教务处主任让何冬临进来。
何冬临进门之后,先是盯着简尤看了好一会,以一种淡淡的颇具别样意味的眼神。
然后他才对主任说:
“主任,她不去。”
“……”教务处主任。
这两个人是觉得好玩呢?
……
何冬临是帮体育老师来传话的,让主任把学生的体检申请拿过去。
谁知道却碰见这一幕。
把简尤从办公室里提溜出来之后,他挑眉看着她。
视线沉甸甸的能凝固时间空气。
“你要用一千五百块钱卖了自己?”
简尤沉闷地一低头,嘟囔:“反正全校都知道了。”
全校都知道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而且,或许她能真正地直面这一段记忆。
“你想太多了,一千五百块是不可能的,一百块有点可能。”
“……”简尤凝神,“学校这么抠?”
何冬临哭笑不得,“抠?让你演讲是给你机会,哪有你这样,生意做到学校头上去的。”
离经叛道的小家伙。
演讲就这样错过了,然而会还是照开的,只不过上台的人变成了温溪。
她讲述了那天差点被拐卖的经历。
会议就这样结束,然而简尤放学的时候,刚刚踏出校门,就有两个人拦住了她。
一男一女,一个举着话筒,一个举着摄像机。
“请问,你是简尤同学吗?我是g城传媒的记者,我们想给你做个采访。”
简尤懵了懵,采访?
远在天边的词。
她下意识地侧过脸,避开那个镜头打过来的方向。
“我不接受的采访。”
“就耽误你十分钟时间。”
女记者不依不挠,得不到资料她回去没法交差。
简尤的事情,早就经过一些同学传出去了,得知一中举行这个会议,于是一些新闻界的人士也知道了。
虽不至于轰动,但还是惊动了一两个媒体。
简尤不理他们想走,但是两个人要拦她一个小孩的路,还是轻而易举的。
保安帮她驱赶他们,但他们只是走开了一些,一旦简尤远离校门保安,他们便又缠上来。
“我们可以给你的脸打马赛克,声音也可以处理。”
“我不接受采访,谢谢。”
简尤无法理解他们的执着。
一个高中生,她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采访的地方,如果只是一个曾经被拐卖儿童的名头。
这也太没意思了。
最后简尤躲回了学校,她坐在台阶上,这个位置能看见校门外的马路,还有马路对面的商铺。
那两个记者进不来,但是却不肯走,也找了个小卖部坐下来喝汽水。
赖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
这样一僵持,居然僵持到九点半,简尤木着脸怀疑他们不用下班。
她就这样托着腮坐着,下晚自习的铃声还没打响,楼梯周围没有半个人影。
静悄悄的。
忽然出现两个人交谈的声音,便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
说话呼吸声都分外清晰。
两人从上面的几层走下来,一边下楼梯一边说话。
一个显然是老师,雄厚的男声响起,并不年轻,他率先开口:
“你备考完雅思没有?”
另外一道简尤分外熟悉,又突然觉得陌生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还没有。”
“抓紧时间了,这个学期都快结束了,你报名了寒假就要考,你还没备考?”
“虽然你成绩好,但是雅思不是那么容易的,出国留学也没这么简单。”
“我知道了。”
两个人的身影下了楼梯,缓缓远去。
简尤从楼梯旁边的教室门口窜出来,盯着那两人的身影目光沉如冷铁。
雅思、出国?
那是何冬临。
简尤心忽然沉下来,她对此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她抿紧了嘴角,恍惚间觉得有些莫名的难过,却又硬生生憋住了。
他准备出国留学?去什么国家?什么学校?读完书要回来吗?
简尤忽而觉得,自己刚刚确定了的心思变得一文不值。
甚至有点恼恨何冬临,最后却又无力地坐在台阶上。
他的确没说过,但也没义务告诉她,毕竟,他们根本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假兄妹。
他对她所有的好,都是出自于这一点而已。
简尤失落又失望,冷风一吹,打了个冷颤,浑身冒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倒不像是汗,只是情感的宣泄似的。
简尤闯出了校门,那两个记者看见她仿佛打了鸡血似的凑上来。
她借着一肚子郁闷的气,冲他们吼,像警告敌人的小豹子,凶得让记者都退避三舍。
“滚!再不滚我报警说你们拐卖儿童!”
“那个……”
女记者还想说什么,被抗摄像机的男记者拦了下来。
两个记者对视一眼,看着简尤充血而通红的眼睛,都没有再招惹她。
简尤跑着上了刚刚好来到的公交车,面无表情地坐着回到家。
她把那只熊猫玩偶跩下书柜,丢到一边去,发脾气。
她鲜少这样发脾气,然而这一次,却觉得不这样做无法宣泄她心里的烦躁。
丢一下玩偶之后,她便冷静下来。
即便他不出国,他高中毕业也是要考到别的学校去的。
只是,没有外国那么远而已。
简尤把脑袋闷在被子里,心里烦闷得几乎要堵住了呼吸的气管,让她在被窝中窒息。
她翻出手机,找到何冬临的微信,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打出几个字:
你大学要考国外的学校吗?去什么国家?哪个学校?毕业还回来吗?
她一溜烟地全把疑问打上去,然而指尖在发送的按钮上蓦地一顿。
被定住了似的无法按下去。
“傻子,你以什么身份问!自作多情!”
简尤划拉一下,又全都删除了。
但对方却忽然给她发了微信来,冷不丁地手机一震,吓得简尤差点丢了手机。
“明天周六了,记得带书过来补习。”
简尤瞪着这几个字,脑海里划过那个男老师对何冬临说得话。
现在一月份了,他还不备考雅思。
她心情陡然复杂起来,心总好像放不平稳,连带着让她坐立不安。
沉思了好久好久,像几个世纪一样长,又似乎只是一秒的时间。
打字发过去,简单得只是抬抬手指头的事情,却让她踌躇了半个夜晚:
“我不去补习了。”
对面很快回复:“怎么了?”
“我觉得你教得不好。”
简尤很恶意地想报复他,绷着脸。
对面好久没回,简尤一瞬不瞬地盯着微信界面,忽然又后悔了。
太刻意了,于是她按了撤回。
何冬临:“我看见了。”
简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