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节(1 / 1)

有些苍凉地低下眼眸,把酒碗放在桌上。

“不过她说如果您去找她,跟她道歉,她或许会考虑原谅您。”雎安笑起来,手指在那封信笺伤点了点:“信里写了她现在的住址,并不太远。”

当时那位两鬓斑白的夫人无奈又高傲地对雎安说——我输给他的酒,输了一辈子。最后我想看看,能不能赢一次。

酒叟双手从桌上拿起那封信,有些颤抖地打开,看见熟悉字迹的瞬间也不知怎么就泪眼朦胧。短短的几行字他看了很久,像是初识书文的稚子般费力地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下去。

窸窸窣窣翻弄纸张的声音响了很久,雎安安静地等待着,对面的人终于低低地开口说道:“你觉得你做这些事,我就会把千日醉给你?”

“我做我能做的事情,您来决定是否接受。做这件事只因为我隐约觉得,您隐居避世实则心中有悔,所以希望能帮上一点小忙。”

雎安将他那一小杯酒饮尽,轻轻笑道。

兰祁山上星河烂漫,酒香四溢。不过今年的酒香,好像比之前的任何一年都要香一些。

大约是因为三位星君来到翡兰城,近来翡兰城的宗祠庙宇香火不断。有人赶着告诉列祖列宗这一盛事,有人借着星君在此求神拜佛,觉得此时最为灵验。

傅灯也去祠堂拜了拜。她是孤儿父母不详,只立了两块无字牌位,介于她在翡兰的名望,这两块牌位也被请进了最大的祠堂接受香火供奉。

她捧着三炷香举过头顶,安静又标准地行完礼,将香插入香炉中便起身离去。在前来拜先人的人群中,可谓是动作最利索的一个。

她的小丫鬟牵着她走出祠堂时,她却放慢了脚步,站在屋檐下远远地看着前方。前面是翡兰城的大街,街中心有座翡兰鸟的石像,做得纤毫毕现栩栩如生,石像上又落了许多真的翡兰鸟,像是镶嵌在石像上的宝石似的。

傅灯站在屋檐的阴影里,冷冷地看着阳光下满城飞舞的翡兰鸟,看着街边叩拜翡兰鸟石像的百姓。这几天来拜祥瑞石像的百姓,似乎比之前多了许多。

“傅灯小姐。”

有个年轻的声音说出这句话,傅灯转头看去,却是那天曾临席而坐的戚风早,少年清俊挺拔,正拎着剑向她行礼。

戚风早望向街上叩拜的人群,目光又回到傅灯身上,他问道:“傅灯小姐在看什么?”

傅灯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在念念手里轻轻划着,写完她神情冷淡地抬眼看向戚风早,而念念按照傅灯的意思,慢慢地说:“看这人世荒唐。”

戚风早站在原地看着她,两人之间一时无言。正在此时人群中响起惊呼声,二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原来是正在叩拜石像的一个中年妇人突然晕倒在地。人群围绕着倒地的妇人一片混乱,有人高声喊道:“傅大夫在那边,快请傅大夫来看看!”

傅灯握了握念念的手,两个人就往人群里去了,戚风早跟着她们帮忙把妇人背起来,去往傅灯的医馆。

沿路的人们议论纷纷,说最近有许多人莫名病倒,咳嗽不止呼吸困难,也查不出是什么原因。

这情形,让人想起五年前的那场瘟疫。

——说什么呢?那瘟疫是灾星降的,灾星都死了那瘟疫不可能重演。

傅灯抬头看去,人们一边议论着一边叩拜翡兰鸟石像,求祥瑞保佑。她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转过头来。

这人世当真荒唐。

自从来了翡兰城,思薇一直想找机会问问贺忆城当年的瘟疫是怎么回事。既然咒杀师父的事情是误会,那么这一桩事是否也是误会,又是如何成为误会的。

可是那天宴席之后贺忆城一直神出鬼没,她居然都没有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思薇不禁有些气恼,终于在扑空三天之后在城门口抓住了从城外回来的贺忆城。

“你现在受我监管,下次再不跟我说明去向就离开,我就算你潜逃!”思薇皱着眉头沉声道。

贺忆城被她拎着领子,赔着笑说:“星君大人!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下次一定说!”

思薇皱了皱鼻子,似乎闻到什么味道。她凑近贺忆城闻了闻,疑惑地说:“你身上有烧纸的味道,你去哪里干什么了?”

“就是去烧纸啊。”贺忆城笑眯眯地回答。

思薇愣了愣,刚想说什么却越过贺忆城的肩头,冷不丁对上一双血淋淋的眼睛。

“啊!”

思薇大叫一声迅速放开贺忆城的领子,转过头来颤巍巍地说:“你……你身后是……是什么?”

“游魂,或者说是鬼?平常百姓看不见,星君您可真是慧眼独具。”

“你闭嘴!”

贺忆城想起来思薇怕鬼,他狡黠地靠近思薇拍拍她的肩膀,看着那肩膀一抖飞快地避开他。

“前些日子一直和雎安同行,游魂邪祟怕他不敢集聚。这几天他离开翡兰,我刚刚又去了一趟阴气重的地方,这些家伙就跟上我了。怎么,数量很多?”

思薇梗着脖子不肯回头看,气道:“你自己不会看吗?”

“不,我不看。”

那个红衣的身影忽然晃到思薇眼前,思薇惊诧地看着贺忆城,和他身后无数交织扭曲的面孔身影。贺忆城看着她笑着一步步后退,那些面孔也跟着一步步往后走,倒像是逐渐远离她似的。

“你这个却邪除魔的星君,怎么还怕鬼呢?”他啧啧感叹着,宽慰道:“他们永远在我身后,所以只要你站在我面前,他们就不能越过我来打扰你。你别怕,我就这么倒退着走回去,咱们城里见!”

思薇有些怔然地看着他的笑脸,看着随他逐步退却的鬼魅,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害怕。

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有些不是滋味。

50、撩人

几乎和思薇在城门口逮住贺忆城前后脚的时间,雎安回到了翡兰城。

他们住的客栈已经在短短时间内请走了所有其他客人,偌大的客栈里只住雎安、即熙、思薇、贺忆城和戚风早五人,所有伙计都围着他们转随叫随到,盛情地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即熙推开窗户看着客栈门口渐渐堆积如山的瓜果花束铜钱,还有在络绎不绝在门口跪拜的百姓,一时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供在庙里祠堂中的那些塑像或者牌位。

雎安还托她去查探消息,现如今她不用隐身咒都出不了门,但用了隐身咒又不能和百姓聊天,着实艰难。

“我们可是大活人啊!这么被祭拜不会折寿么。”即熙撑着下巴喃喃道。

一道白衣的身影背着剑自长街尽头而来,在碧绿飞舞的翡兰鸟之间,身边围着人潮汹涌。即熙眼睛一亮,立刻关窗下地穿鞋推门,沿着台阶向下顾不得伙计的呼喊,一口气跑到门口。

正好门在她的面前打开了,雎安走进客栈合上门扉。

“雎安,你回来啦!”

今天正好是他走的第三天,之前他说三天归来,这日子真准。

雎安微微一笑,他把面具摘下来揣进袖子里,然后从腰侧拎起两个青瓷的酒壶。

“给你的礼物。”

即熙十分意外,欢欣雀跃地收下来,说道:“你出去办事还给我带酒哎……哇!这酒好香!”

她也算是阅酒无数的人,刚一拔下瓶塞闻到酒味,就被这醇厚的酒香所震慑。她晃了晃酒壶,喝了一小口,极致缠绵辛辣的味道沿着唇齿一路刺激到喉咙肺腑,仿佛整个身体瞬间都被这香气穿透。

这酒香飘散出来,连旁边的伙计都连连惊叹。

即熙愣在原地,难以置信道:“雎安你在哪里买的?这酒……酿得太绝了!我敢说便是兰祁山酒叟拿出千日醉来,也比不上它!”

“友人所赠,若有机会下次我再讨。不过他以后大概酿的少了,你省着点喝。”雎安笑笑。

兰祁山以后再也没有酒叟,下次找他,得去绍远镇寻一位叫姓孙名昭字泽犀的老者了。

即熙喜从天降如获至宝,抱着这俩酒壶笑得合不拢嘴。她拉着雎安坐在桌边,把这酒夸到天上去,要给他也尝尝看,雎安说友人告诉他这酒性烈,以他的酒量一杯都勉强。

“喝醉了也无妨的嘛!我们照看你就好,为了此等美酒一醉十分值得!”即熙劝着,但是雎安摇着头坚持不肯喝,她觉得十分遗憾,最好妥协道:“好吧好吧,那你沾一筷子总行了吧。”

她拿起一根桌上的筷子,沾了酒送到雎安的面前。雎安安静了片刻,有些无奈又纵容地笑笑,说道:“好罢。”

他低下眼眸,微微低头,额前长发拂过即熙的手指。他似乎花了一小段时间确定筷子的位置,然后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一下筷子尖端。

即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从这个角度看他皮肤白皙如玉,偏偏唇间舌头一点跳跃的红,难以言说的旖旎。随着筷子被他的舌尖带动的瞬间,即熙的心也跟着被勾了一下。

“味道确实香醇霸道。”雎安低声咳嗽两下。

即熙被他的咳嗽声唤回神志,心道娘唉,她刚刚是见色起意了么,差点对雎安动什么歪心思,罪过罪过,实属鬼迷心窍。

她清了清嗓子,放下筷子道:“你……你酒力太弱,可惜这么好的酒喝不到,真是太可惜了。”

雎安一面低咳着,一面笑道:“你好好品尝就好,只是记得要适度,别又醉了。”

雎安的话一语成谶。虽然即熙嘴上答应得好听说一定会适度地喝,有所节制,奈何这酒太过美妙。她叫了一桌好菜,忍不住遵从了内心“不为这种美酒醉一次实在是暴殄天物”的念头,一不留神就喝过头了。

贺忆城从烟花柳巷回来的时候,即熙正倒在雎安身上傻笑,看得旁边的伙计惊得合不拢嘴,大概是从没见过这样的“神仙”。他觉得自己这位发小委实是丢人,于是帮忙把她架到雎安背上,让雎安赶快把她带回房间安置。

雎安背着即熙进门的时候想起什么转头对贺忆城说道:“她给你留了小半壶酒,放在你房间的桌上了。”

贺忆城闻言笑着点点头:“行,二十几年的交情没白搭。”

他催促着雎安去安置即熙,回头奔到自己的房间里去寻美酒,推开门却见一个浅绛色衣裙的姑娘趴在自己桌上,迷茫懵懂地抬起头看着他,不是别人正是思薇。

贺忆城看看她手边的酒杯,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

思薇看起来……好像有点儿醉?

另一边即熙的房间里,雎安走到床边把她放在床上,即熙却环着雎安的脖子不肯撒手,让他无法起身。

雎安无奈道:“即熙,你先放手。”

“不放!”

即熙笑眯眯地说着,语气开心至极。她突然爆发出一阵蛮力搂着雎安的脖子把他摔倒在床上,然后一个旋身压住他的身体制住他的手腕。即熙得意地居高临下,看着雎安的眼睛。

她手中骨骼感分明的手腕紧了紧,然后便同他的身体一起慢慢放松下来,仿佛认命地让她为所欲为。

即熙拿腔拿调地说:“叫师母!”

身下人的眉目就温柔地弯起来,他低低笑了几声,顺从地说:“师母大人,你醉了。”

即熙俯下身去,凑近他的脸:“你说什么?”

那样近的距离里,雎安隐约感受到她脸颊的温度,她的呼吸落在他的脸上,带着辛辣冷冽的酒香,每一次吐息之间一寸寸地侵蚀他的呼吸。

他的呼吸跟着乱了。

“你醉了。”他低声说,也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啊?”

那气息再一次接近,他感觉到她的脸颊蹭过他的侧脸,她的长发凉凉地落在他脖子上,她的气息贴着他的耳朵,潮湿的气流就顺着她的声音钻进来。

“你在说什么啊?”她唇齿开闭之间碰到他的耳廓,痒极了。

雎安不说话了。

即熙感觉到她身下的身体,手中的手腕再次紧绷起来。她抬起头看向雎安,只见他低着眼睛,目光散落于不知名的地方,眼角微微泛红。

这个人好像紧张或者激动的时候,眼尾这里总是最先红起来,真是太好看了,不过几年里也看不到一次。

即熙凑近他仔细地看着,恶劣不自知地笑道:“你这样真好看,这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看的人了,我好喜欢你。”

雎安的眼睫颤了颤,他慢慢闭上眼睛,整个身体都开始细微地战栗着。他的嘴唇开开合合,似乎想要说什么,即熙听不清于是拿自己的耳去贴他的唇,终于听见那似乎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微弱声音。

“你饶了我罢……”

有点悲凉无奈的声音,他在跟她讨饶。

即熙混沌的脑子里闪过一丝难过,她好像不想看这个人讨饶。于是她直起身体来,说道:“什么饶你,师母我……疼你,你有什么愿望……师母我无有不应!”

雎安睁开眼睛,轻轻地眨了眨,沉默了一会儿他问道:“真的么?”

“嗯。”

“那你以后离开的时候,不要突然消失。”

“嗯?”

“我很讨厌你不告而别,或者留下一封书信就走。下次你要走的时候,能不能提前当面告诉我,让我……准备一下,让我好好地跟你道别。你真的要走,我不会拦你。”雎安轻声说着,然后他笑了笑,又道:“如果你能告诉我,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就更好了。”

“但是我要是没有按时回来呢?我要是不回来了呢?”

就算是喝醉了,即熙也对自己爱扯谎不守时的特质有自知之明。

雎安沉默了一瞬,他浅浅地一笑,平静地说道:“……至少,你要骗骗我罢。”

即熙看着他,认真专注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俯下身去抱住他的脖子,她把脸埋在他的颈侧。

雎安感觉到颈侧传来一阵轻微的湿意,不由得怔住了。她松开了对他双手的桎梏,于是他抬起手拍拍她的后背,轻声道:“为什么哭了?”

“不知道……就觉得你好像很难过,看你难过我也难过,就想哭。”她在他的颈侧嘟囔着。

雎安沉默了一下,然后几不可闻地笑了笑,他试探着伸出手来抱住她的后背,安抚又克制地微微收紧。

“你啊……”他叹道。

“在我面前总像个孩子。”

赵元嘉和戚风早从医馆走里出来,赵元嘉得知戚风早和傅灯把当街晕倒的病人带回了医馆,就立刻赶来帮忙。说是帮忙,其实人都安置好了,他无非就是想见见傅灯。

傅灯照例冷淡客气地招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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