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晃动,显然路况不是很好。
任温书看着对面身子随着车子摇摆却丝毫不受影响,模样认真的女子,眼底慢慢沁满迷离。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钟璃的。
许是见她的第一面,又或者在苗凤花袭击他之后,她救下他。
如今他杵着一只残破的手,唯一对他没有展露出任何嫌弃的女子就是她了。
“咳咳!”一声低沉的轻咳声扰了任温书的思绪。
他回神看着一脸严肃的陆无歇,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行了,他死不了!”陆无歇见差不多把钟璃手中的金疮药收回,冷嗤一声。
任温书脖子缩了一下,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钟璃瞧他这般,心中有些失笑,拿过陆无歇手中的小瓶子揣进怀里,低声对着任温书道:“抱歉,我能做的只是止血,手可能没有办法了。”
任温书忍着疼,摇摇头道:“我早都想到了,能活着就很是感激,只是我父亲...
我母亲死后,他便一直都未曾娶妻纳妾,一心一意抚养我长大,对于大人和世子来说,可能他不是个好官,但对于我,他是个好阿爹。”
钟璃拍了拍任温书的肩膀不再吭声,转头悄悄把帘子拉开一条缝隙,探查外面的情况。
陆无歇坐在钟璃的身边,就这般看着任温书。
二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陆无歇突然扬起手。
任温书吓得脖子缩了一下,下一刻他感觉到肩膀起了一阵风,在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无歇也拍着他肩膀,似是在打扫什么,明显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快到口岸了。’钟璃观察完周围,放下帘子用手比画着。
她并未察觉车内二人不太好的气氛。
“那我们...”任温书有些六神无主。
钟璃继续比画着‘你放心,他们会放了你的,到时候你只需要听话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你们呢?’
钟璃看了眼陆无歇,回:‘我们还有其他的时候要做,外面两个人不能死,而且我们怀疑他还有同党,这次全数都要活捉。’
‘太危险了,那我跟着钟大人。’任温书看着钟璃一脸担忧。
钟璃还准备拒绝。
陆无歇扯过任温书的身子,上下指了一下他的衣衫。
任温书低头发现他浑身上下狼狈不堪。
陆无歇冷笑看着他扬扬眉,似是在说:“你都成这样了,谁护着?你不拖后腿都不错了。”
任温书面颊通红,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辩驳。
之前任重把他保护得极好,他总觉得他一介地方知州的独子,锦州贵女上杆子的嫁给他,他想要谁不可,想护着谁不行?
如今看到陆无歇,他明白什么才是实力碾压。
任温书垂头,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听话。
随着马车的停驻,车内的三人再次装睡起来。
吴忠从车子上跳下,给吴游交代了一声,快步朝商船上跑去。
吴游打着哈欠,撩开马车帘子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问题,扔下一句:“真能睡。”一个人坐在车子边上晒太阳。
没一会儿吴忠回来了。
“哥,如何?”吴游来了精神问道。
“看了,船里的货没问题,现在船家催着让我们赶紧走,你别懒洋洋的,快点!”吴忠说着,走进马车内准备把里面的人带出来。
“书儿,书儿!”他刚把任温书从里面扔出来,已经追着马车来的任重见自己儿子又被虐待,心疼地从马上跳下来,朝吴忠这边跑。
“别过来!”吴游看起来迷瞪瞪的,重要时刻还是能派上些用场,他捞起任温书从腰间掏出匕首架在他的脖颈上,警惕地看着任重。
任重跑得太快,身子没稳,就这般扑倒在地上,吃了一嘴的土,双手都磕出血来。
任温书本来是装着昏迷的,见这个情况,再也忍不住喊出声:“阿爹!”
吴忠把钟璃和陆无歇交给在船舱里等着他们的唯一手下,看着面前‘父子情深’的感人场景,笑了笑道:“任大人,你可真厉害跟了我们这么久,不累吗?”
“你要做的,本官都做了,放了我儿!”任重狼狈站起身,也没空拍打襕衫上的灰尘,焦急呵斥道。
“啧啧啧!”吴忠啧吧了几下,伸出一根指头摆了摆:“你要做的还没做完。”
“什么意思?”任重问。
吴忠指了指身后的商船道:“出海需要通行令,若没有我们很可能就是南岳国水师手中的亡魂,吴家银号的商船都被查封变卖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我们通行令。”
“这...”任重脸上流出为难神色道:“通行令是水师和衙门一并同意才有的,我现在到哪里去给你们...”
“给是不给?”吴游不耐,手中的匕首在任温书的脖颈处游弋:“任大人我们哥俩算是亡命,若是死在这里,总得拉个垫背的不是?”
“有,有!马上就有!”任重反应上来,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师爷。
师爷反应上来,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
吴忠见那东西眼前一亮,这不就是衙门印信吗?
“这个是印信,有这个东西,二位去哪里都无人阻拦。”任重解释。
“扔过来!”吴忠道。
任重这次犹豫了,只是他在乎的不是朝廷的威信扫地,而是他怕他交出最后的东西,任温书还是保不住。
吴忠岂能没看出他的想法,扬眉道:“这样,我数一、二、三,我放人你扔东西,明白?”
任重点点头。
吴忠开口道:“一、二...三。”
任温书只感觉后背被人推了一把,人跌跌撞撞地朝前冲,不多时就被任重揽在怀中。
同时吴忠吹了个口哨,他手中握着印信,带着吴游朝船上奔去。
“来人,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任重确定任温书生命没有大碍,开始担心印信被掳走,他官位不保,对跟在身后的十几个差役发出命令。
可他话音才落,已经奔入商船的吴忠回了头,笑着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任大人,你别忘记了,任温书是安全了,可是我手里还有钟大人和世子。
倘若朝廷知道你丢了印信,金城的两位命官还因为你的命令不当丢了命,你觉得,不单单你头上的乌纱,你整个任家的命脉还能保住吗?”
任重愣住,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吴忠的船已经离开岸边,他就站在船上笑盈盈地朝他挥手。
“混蛋!”任重气得直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