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歇彻底懂了蓝恒话里的意思。
他道:“傅崇是蓝家外家人?”
蓝恒无奈的笑了笑道:“我想我父亲最后悔的事情应该就是无条件支持傅崇的,所谓农夫与蛇,也不过如此,傅崇把蓝家卖了,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
之后还大言不惭的成了我的人生导师,想想真是格外讽刺。”
陆无歇垂眸,没有再追问蓝家的事情。
他依稀记得景帝刚称帝的时候,国库空虚,朝廷内忧外患,傅崇不知做了什么,国库突然充盈一大笔钱,解了景帝的燃眉之急,也为之后朝廷能抵御阮家做了铺垫,现在想想,似乎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那你要准备如何?”他看着蓝恒问道。
蓝恒摇摇头,眼底露出些许的疲惫和无奈。
“我算是打小被傅崇养在身边的,对于我来说,他是师也是父。
倘若不是知道在肃清的那次,他连我都想杀,我极有可能陪他一直错下去。
如今...我和他已经选了两条不同的路,结果如何,已经没得选了,只是,我有个问题,一直都不明白,希望能从你这得到答案。”
“什么?”陆无歇问道。
蓝恒斟酌半晌,犹豫间还是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六皇子确实懂得蛰伏,也懂得审时度势,可是太子陆元宏并不差,前几年太子监国也得了些威望,甚至论出身和身后的势力太子要更胜一筹,你为何不选择扶持太子,偏要把所有的宝都压在六皇子身上?”
陆无歇听到这,挂在脸上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的漫不经心。
他没有立刻回答,先是给蓝恒倒了杯水,让他润润喉,待他喝得差不多说道:“我觉得有意思,能扶持一个最不可能的人上位,充满乐趣!”
蓝恒剑眉微微跳动了几下,斟酌片刻陆无歇的话道:“不对,你在撒谎。”
陆无歇在他话落的一刻轻笑出声,之后他盯着蓝恒手中的杯盏,目光慢慢变得深沉,说出一句蓝恒都不敢相信的话。
蓝恒手中的杯盏在陆无歇说完这话的时候摔落在地。
他似是没有察觉一般,就这般呆愣在原地。
陆无歇知道他这话的分量有多少,蓝恒如此的反应他也是预料到的。
他扫了眼地上被摔得粉碎的紫砂茶杯,随手从桌上翻起倒扣的一个,再次给蓝恒斟满。
蓝恒这次没有拿起,看着杯盏中舒展的茶叶笑了笑道:“我之前以为你虚与委蛇是为了藏锋敛锐,没曾想竟然是为了这...”
“容妃的事情还记得吗?”陆无歇问道。
蓝恒颔首,道:“之前我觉得,容妃这般是因为恨皇上,都是一些女儿家的心思,如今看来还是我思想狭隘了,她竟然在给皇后铺路。”
“所以,六皇子是我们唯一的赌注。”陆无歇道。
“不是还有你吗?”蓝恒道。
陆无歇笑着摇头道:“没遇到璃儿之前,我倒是想过,实在不行这皇位我也争上一二,可是现在看,我没那个想法了。”
“为何?”蓝恒忍不住好奇。
陆无歇摇摇头,他想起和钟璃允过的话,道:“高处不胜寒,若是做帝王就有帝王的无奈。”
蓝恒闻言,看着陆无歇的视线中带着些许的钦佩道:“我现在终是知道璃儿为何会选择你了。”
陆无歇挑眉,面露不解。
“也只有你能护着她一生,而我...”他叹口气道:“别看做事儿一板一眼的,可是碰到有些无奈的事情,容易优柔寡断。”
“所以,我想拜托你帮我一件事情。”陆无歇道。
“什么事情?”蓝恒问。
“璃儿这个案子最关键的人应该是陶氏,根据我目前掌握的信息看,陶氏到现在都未出现,我想请你帮我找到他。”陆无歇说着,起身准备走出审刑院。
蓝恒见他还要走,快一步追上前问道:“我找陶氏,那你这是又去作甚?”
“进宫面圣!”陆无歇道。
蓝恒听到这个回答,身子在原地顿住,不解的问道:“所以我说了这么多,你明知道这是陷阱还要去?”
陆无歇走到门口,回眸看着蓝恒道:“是,璃儿在等我救她。”
此刻,皇宫御书房内。
陆景安一边喝茶,一边看着面前的奏折,突然他觉得喉头一痒,压抑不住的咳嗽震着他的身体,嘴里的水没咽下去,全数喷在手中的奏折上。
“哎呀,皇上!别烫着!”华公公见状,连忙从怀中扯下帕子匆忙的擦拭着沾染在陆景安衣衫上的茶渍。
至于奏折上的,来不及补救,一大片的文字随着墨迹的晕开化为乌有。
陆景安还在咳嗽,招招手示意华公公去擦奏折。
华公公又掏出个帕子开始整理奏折。
过了好一会儿,待他忙完手中的事情,再回神的时候,陆景安看着双手不知在想什么。
华公公难掩好奇,也一并凑上前查看,当他看到陆景安手中竟然捧着一大块血渍的时候,连滚带爬的朝御书房外冲,期间还喊着:“来人,传御医,传御医。”
“回来!”
华公公刚走到御书房门口,里面一道厉声让他回过神。
他转头看着坐在龙椅上,一脸严肃的男子,道:“皇上。”
陆景安闭眼,胸膛快速的起伏好几次,待慢慢平缓些说道:“华公公,回来吧,御医传不得!”
华公公一怔,看着陆景安的眼底尽数都是疼惜,道:“可是皇上...”
“如今这朝中,朕!还能有几个可以信任的?”陆景安问。
华公公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答。
陆景安叹口气,走到不远处的面盆前,把手中的血渍洗干净,道:“这么多年,朕没想到,朕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这一切都是朕自己作的。”
“皇上!”华公公走到陆景安身边,搀扶的把他带回原位。
陆景安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视线放在不远处的燃着的烛火前道:“朕记得朕成年的时候,奉扬还未及冠,他最是信任朕,可不知什么时候,权利和欲望迷了朕的双眼。”
“皇上,贤王...”
“皇上!”华公公刚准备说什么,话还未出口,外面守着的侍卫走了进来道:“皇上,贤王府世子求见。”
陆景安眉梢挑动,把手中的帕子扔进烧废纸的盆子中,看着窗外快要褪去晚霞的天际道:“这个时候,他来找朕作甚?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