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是开的?
钟璃疑惑,若是没记错,之前这里可是锁的。
犹豫再三,她推门走入院内。
今夜本月明星稀,春风和煦,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地,钟璃刚踏入院内,便感觉一阵冷风吹得她浑身鸡皮直冒。
她裹紧身上的外帔,悄然朝不远处荒凉的厢房走去。
一路上满地枯枝烂叶踩在脚下发出阵阵清脆响声,偶有夜枭扑扇羽翅仰脖长啸,似是被囚禁许久的囚徒,声音哀鸣,凄婉。
钟璃抬眼扫过夜枭视线落在枯死的烂树上,那是一颗海棠,早都无人打理,耷拉着枯枝,似是又有些不甘,有部分枯枝伸出墙外,企图挣脱束缚唤着自由。
她叹口气,有些惋惜如此参天被人遗弃,转而绕过大树推开厢房的门走了进去。
三夫人的房间规划和大夫人的差不多,只是少了一丝生气,从家具到陈列都能看出这里早已无人居住。
绕过堂屋,她走进卧房,一入门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一面铜镜,钟璃没料到屋内是这般摆设,差点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
她喘口气,摇摇头,失笑自个的提心吊胆,快步走到妆奁前拉开里面的抽匣查看。
长孙棠应该是个喜素净的,首饰不多也不华丽却掩不住精美简单。
钟璃把抽匣合上,指尖在桌上轻轻抚摸揉搓,过了好半晌,她没有搓下预期的泥污和浮尘,而是...水?
正纳闷,她抬眼看到放在卧房窗扉上的一盆小盆栽,那是海棠花苗?
她蹙眉,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准备近距离观察,当火在屋内燃起,突然面前的铜镜一晃,她连忙反应过来,收起火折子追了出去。
该死!
钟璃追出厢房,站在院子内,她看着空荡荡仅有残风的偌大空间,心里清楚人是跟丢了。
叹息之余,她正打算回到厢房继续查看,突然鼻尖里传来一股火烧的味道,她蹙眉循着气息绕过厢房来到屋子后面。
只见角落里一男子蹲在地上不知在烧什么,身边放着个小炉子上面插着三根香。
“你是...昌公子?”钟璃犹豫着,喊出对方的名字。
男子的身形明显一僵,起身慢慢转过头。
昌宴之看着站在枯藤海棠树下的女子,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脸上,他神情略显激动的喊道:“阿棠...”
钟璃一怔,眼底飘出些许疑惑。
昌宴之见她这般反应,眯紧双眼瞧清楚眼前人之后,摇摇头道:“抱歉这位姑娘,我认错人了。”
“你把我认成长孙棠了?”
钟璃这话一出,昌宴之刚刚平复好的情绪瞬间又被一股忧愁填满,他眉头拧紧,眼眸暗淡点点头:“许是赶回来的着急,神情恍惚了,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原谅。”
钟璃不语,就这般看着昌宴之。
她本以为安平侯这么个暴脾气,小侯爷昌宴之能为了一女子和母亲分离八年,性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如今看来,他彬彬有礼,行为得体,倒是有世家公子风范。
“你是小侯爷昌宴之?”钟璃又问了一遍。
昌宴之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钟璃也不绕圈子,从腰间扯下腰牌道:“我乃大理寺寺正钟璃,这次是特来查你母亲年氏之死案的。”
“彻查?”昌宴之皱眉,道:“我母亲,不是意外摔死的?”
“意外,谁告诉你的意外?”
“就是...”昌宴之的话刚脱口而出,忽然意识到什么,连忙敛口不语。
钟璃眯眼看着他,道:“小侯爷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昌宴之连忙说道:“这和他没关系,他也是希望我能安心回来,莫要一路上劳心。”
“小侯爷既是来奔丧的,为何不去大夫人的院子内,来这里做什么?”钟璃问道。
昌宴之被问道伤心事,喉头一哽咽,回眸望着角落中已经被烧成灰的纸钱和一些木质女子发饰道:“先来悼念下故人,至于母亲,我定会去看的。”
“小侯爷这般主次不分,可是还在记恨你的母亲?”
“你什么意思?”钟璃的话刚说完,昌宴之似是被戳到痛处,一扫方才的温润,瞪着对面的女子吼道。
钟璃也不恼,毕竟他这样的反应才能给她更多往下查的必要。
“小侯爷对三夫人有别样的感情吧?”
“混蛋,你说什么?”昌宴之被钟璃彻底惹恼了,只见他撩起衣袖,快步朝她冲了过去。
钟璃眯紧双眼看着对面的男子,若是方才她还觉得昌宴之彬彬有礼,此刻他这脾气和他父亲真是如出一辙。
只见她微微侧身躲过昌宴之的攻击,顺势抬脚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下。
昌宴之脚下踉跄之余差点摔在地上。
“你!”他回眸,正打算怒斥钟璃的不尊重,谁知她已经不知何时闪身站在他的身边。
“怎么说中心事了?”钟璃覆手就这般冷冷盯着他。
昌宴之喉结滚动却死咬着唇不说一句话。
钟璃冷笑一声:“小侯爷可是觉得我方才说的话有冒犯?”
昌宴之还是不多话。
钟璃见此,把袖口内藏着的一封信扔在他的面前。
昌宴之起初还有些不明所以,直到他拾起拿起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楚信中的内容,身子一晃,“这...”
“这是你母亲写给你的第六十三封信,我是在她枕头下发现的,我想你走这八年,应该有快百封了吧?”钟璃估摸着,继续道:
“我是不知什么样的人能让小侯爷这般喜爱,更不知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小侯爷冒着不伦的想法也要偏爱,可是为了一个不可能的人,你这般折磨你的母亲,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游走鬼门。
如今死了,你是回来了,可你第一件事情不是去看她,竟然是去看你父亲的妾室,你觉得这样合理吗?”
“我...”昌宴之想狡辩,却发现他竟然说不出一句占理的话。
“倘若这院子的女子是你的妻子,她和你的母亲有着或多或少的矛盾,你如今这般悼念亡妻我能理解,甚至还能为你亡妻主持公道。
可是你现在的举动,占的什么理,摆得什么身份?”
钟璃看着昌宴之又问。
“我...”
“我未曾当过母亲,却也能在年氏字里行间中读出她对你的思念,你离家就是八年,这八年你连个平安都不曾给她报,你明知道你父亲不喜她,还把她留在这个空落落的院子里,一个女子,你让她如何自处?”
“不是的,不是的!”钟璃的三连问让昌宴之彻底崩溃,他捂着头,逃避似的摇晃着道:“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我没办法接受我的母亲间接害死了我最心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