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水水站在大堂内,看着坐在对面高堂上的年迈女子,虽头发花白,可气质绝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子。
她的印象里谢府的管事儿模样尖酸,还带着几分市井之气,心里了然那应该是妾室,遂上前几步道:“奴家戚水水,见过谢府大夫人。”
梁氏在祠堂已久,也知道百艳楼的戚水水,更知道谢胥一直都是她的座上宾,若是之前她以为谢胥找戚水水只是为了贪图享乐,如今看到这个女子的长相,她面色一肃,心里不禁升起点点慌乱。
“戚姑娘来找我有何事?”梁氏问道。
戚水水也不含糊,瞅了眼身边跟着的阿翠。
阿翠连忙把一沓子宣纸拿了出来。
戚水水道:“大夫人可认得这上面笔迹?”
香洁从阿翠手中拿过递给梁氏。
梁氏看了一眼,柳眉隆起,这字迹她怎会不认识,这是谢胥的。
戚水水见梁氏不做声,轻蔑一笑道:“传闻谢府的主母是贵女,该不会想和我们这些市井小人一样,不承认,赖账吧?”
梁氏无奈闭眼,似是在隐忍。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定然是不会。”
戚水水和阿翠互看一眼,缄默不语。
“张管家。”梁氏道。
张管家连忙走到梁氏面前,等待吩咐。
“去,按照这欠单里的,如数给戚姑娘。”梁氏说着,把手中的欠条全数递给张管家。
张管家接过,细细一算,面露难色。
“怎么?”梁氏问道。
张管家吞下几口唾液,说道:“大夫人,实不相瞒,谢府没有这么多银子,若是要偿还可能需要卖掉半个谢府。”
“没有?”梁氏面露错愕,她承认谢胥在外面的风流债确实不少,可循着她的印象,这些银子谢府也是有能力承担的什么叫做没有?
“那银子呢?”她追问。
张管家面色一垮不敢吭声。
梁氏看着他,想起这么多年后院都是在甄氏的手中,心中对银子的去处已经了然。
她抬眼看着身边的大丫鬟香洁道:“香洁去祠堂把我的箱子取来。”
香洁听罢,自是知道梁氏准备做什么,她开口道:“大夫人,这不可啊,您就剩那点嫁妆了,如今老爷又离开,若是都给了戚水水您日后该如何?”
梁氏摇摇头道:“香洁,我已嫁入谢府,便是谢府的人,如今老爷走了,我定要尽全力保住谢府可明白?”
香洁点点头,这点她当然懂,可是她真的不忍心看到自个的主子这般的忍辱负重。
“大夫人。”她深吸一口气,壮起胆子,悄声附耳道:“大夫人,世子不是在府中吗?奴婢看若是这世子帮衬,戚姑娘的欠条可能...”
“胡闹!”香洁的话还未说完,梁氏气愤地一拍桌子。
香洁吓得不敢言语。
梁氏道:“苍儿是贤王府的人,若是你想让苍儿帮衬谢家,说出来还得是娼费,这不是给贤王府抹黑吗?
若是你想让苍儿用身份去压戚姑娘,传出去就是审刑院的提刑司欺负一妓子。”
“可是,夫人,您也知道老爷极少留宿,这戚姑娘拿来的欠条恐有作假的嫌疑啊。”香洁还是有些不死心。
梁氏摆摆手道:“香洁,老爷人都走了,此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让我一个闺秀和娼女讨价还价,这是什么?罢了,你快去。”
香洁还想说什么,收到梁氏横的一眼,咬唇朝外面跑。
待她回来,手中已经多了个小箱子。
戚水水看到那箱子眼睛都快要瞪出来了。
“给她。”梁氏挥手,示意香洁。
香洁纵般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把箱子递上去。
戚水水接过,和阿翠连忙打开箱子查看,突然她看到一半,脸色一变道:“怎么这么点?”
梁氏起初是不信的,起身凑到箱子前,才发现这里的物件竟然少了好些。
“大夫人该不会是不想还这债吧?”戚水水冷哼一声。
梁氏闭眼一咬牙把手腕上的镯子脱了下来道:“这是我出嫁的时候母亲送的,传世之宝,可够?”
一听到传世之宝,戚水水眼睛都要值了,她双手接过,点头道:“够,够!”
说完,她拉着阿翠准备离开。
“等等。”梁氏叫住她的脚步,对张管家使了个眼色。
张管家见状,连忙拿来笔墨纸砚递给戚水水。
“写个保证,保证你以后不会再来骚扰谢府。”梁氏道。
戚水水拿到钱定然是做什么也不含糊,随手一挥,按上掌印,转身离开。
钟璃和陆无歇从衙门出来已经是过了应卯时辰了。
永华街正是热闹之时,不少的商贩,店铺纷纷开始吆喝,挣今日份的最后一笔钱。
难得二人得空,陆无歇把林堇打发回去,领着钟璃在街上闲逛。
“辛苦了。”陆无歇拿过钟璃身上背着的小箱子。
这算是他第一次帮她拿东西,以前不知道,他发现这东西不轻。
“无碍,这本就是我的专长,等明日猪皮炖干了,就可以做人皮面具了。”钟璃说着,眸光不自觉看着街景。
“过几日便是腊八。”陆无歇顺着她的眼神,见很多小摊都开始卖粥忍不住说道,“记得儿时父王忙于政务鲜少在家,母妃就领着我在小厨房做腊八粥。”
“世子的母妃定然是个温柔的人。”钟璃能想象到貌美的谢云霞领着还未长大的小陆无歇在厨房忙活的身影,嘴角不自觉勾起。
“璃儿。”陆无歇走着,随手买了包热乎的烤番薯,把表皮剥掉递给钟璃,说道:“母亲做的粥很特别,在里面会放一些番薯。”
钟璃看着手中热乎乎,香气扑鼻的番薯道:“其实是世子喜欢吃吧?”
陆无歇闻言,苦涩一笑:“是,打小就喜欢,父王却觉得这是穷人家才会吃的,母妃总是偷偷买来给我吃,深怕父王看到责备。”
“王爷含着金汤勺出生,定然觉得有些食物会降了身份。”在钟璃对南岳国历史的了解中,先皇最是疼爱陆奉扬,毕竟他是阮后所生之子,甚至把皇位都预留给他,或许这也是二十年前阮家谋反的另一个原因之一。
她看着身边陆无歇吃着番薯,一副很是享受的表情,笑着说道:“其实食物没有高低贵贱,只要世子喜欢就是最珍贵,最难得的东西。”
说罢,钟璃低头开始吃起自己手中的。
陆无歇一怔,侧头看着身边女子细嚼慢咽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勾起。
“世子!世子!”二人眼瞅着快走出永华街,已经回到谢府的林堇,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陆无歇收回脸上的温和笑容,看着驾着马车已经到达身边的林堇道:“何事?”
“外祖母,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