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二狗子的衙役一怔,连忙抹了把额头也不知是跑的还是吓出的冷汗,道:“林侍卫误会了,是...是...”
他说着指着衙门外的方向道:“是...李...李大人...出事儿了。”
“什么事儿?”
“死...死了...在...在柴房!”原来这二狗子还是个结巴。
众人闻言,全数朝李昆家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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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苍天啊...大地啊,这可如何是好啊...”
“老爷啊...您走了,让我们这些女眷怎么办啊...”
“呜呜...哇...”
钟璃和陆无歇刚下车子,半只脚还未踏入李府,里面哭天抢地的声音就差点把二人的鼓膜震穿。
此刻偌大的李府外堂站满了人,绝大部分都是李昆后院的姨娘,钟璃数了数没有十几个,也有七八个了,再加上一屋子的丫鬟下人,怪不得屋外就能听到惨嚎声。
最先发现钟璃和陆无歇的是一名身穿紫色锦缎年龄稍长的妇人。
那妇人抹着眼角泪水,领着身后身穿绿色襦裙的丫鬟走上前,对着陆无歇‘噗通’一声跪下:“贵人可是金城来的世子爷?”
陆无歇眉头微皱,虽然他平生风流,可是对后院妇人的事情显得极为排斥,他轻咳一声,不做声。
钟璃淡淡扫了他一眼,岂能没明白他所谓何意。
她勾唇浅笑,把陆无歇挡在身后道:“这位夫人是...”
“呜呜...奴家...姓傅,是李府的主母。”傅氏对着钟璃俯身行礼。
“夫人节哀,李大人的事情二狗子已经和我家世子说了,世子作为皇上亲封的提刑司,必然会把这事儿彻查清楚的。”钟璃道。
傅氏闻言,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她嘤嘤抽噎几声,道:“奴家夫君这一生都献给了肃清县,也不知得罪了谁,竟然死的...死的那般惨烈,这让奴家死后怎么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啊!呜呜....”
那般惨烈?
钟璃侧目望着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二狗子。
二狗子闻言,上前几步对着陆无歇和钟璃道:“世子、钟兄,李大人的尸骨在柴房,您们还是亲自去看看吧,呕...”
他说着,似乎想起之前见过的可怖场景,忍不住作呕出声。
钟璃蹙眉对于这二狗子的反应很是讶异,要知道,这官府的衙役虽然不是仵作,可多少也见过些杀人现场、自杀现场一类的,怎么会有这般反应。
“带路吧。”她道。
二狗子领命,连忙走钟璃和陆无歇的前面。
李府算是肃清县比较大的宅邸了。
前堂到花园有一处蜿蜒的回廊,穿过回廊是后院,走过后院才是柴房、库房和杂物堆放腌臜的地方。
“李昆不简单。”陆无歇走在钟璃的身后,他一边看着李府后院风景,一边啧了一声。
钟璃知道陆无歇见多识广,能让他有这般感叹的定然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世子发现了什么?”她问道。
陆无歇驻足,指腹在回廊内两个柱子上轻抚:“璃儿可懂漆器?”
钟璃摇头,她只知道古代的漆料是取漆树上的一种天然液体而制成的,至于其中的渠渠道,弯弯绕,还有上等品和次等品的分类她可是一窍不通。
“漆器除取上好的漆树汁涂于表面,最主要能辨别高低的便是工艺和技法。”陆无歇说道:“目前在南岳国最吃得开的是髹金漆丝漆器,用的最多的是宫里,百姓人家很少见到,至于技法若是本世子没瞧错,这是螺钿。”
“螺钿?”钟璃顺着陆无歇的目光看着回廊的柱子,朱砂色的柱础上雕刻着一朵莲花,随着柱子的升高,一片片栩栩如生的莲花花瓣带着金边雕刻于整个柱子上。
陆无歇指尖轻轻在莲花花瓣上拂过道:“璃儿可知这俩柱子需要花费多少银子?”
钟璃摇头,她对着东西没研究,确实不知。
陆无歇扬起五根指头,说了一句:“五千两。”
听到这个数字,一向面色坦然的钟璃也忍不住瞪大双眼,这代表着什么,差不多是肃清县五十户人家全年的收入。
可是李昆不过是个小小县令,辛苦一辈子可能都雕不起这俩柱子。
钟璃深深瞅了陆无歇一眼,她知道这个人心中已经对李昆有了定义。
二人说着,很快来到柴房。
因为二狗子的通知,林堇已经先行领着人把柴房守了个水泄不通,就怕有人贸然破坏现场。
“世子。”林堇一见陆无歇,快步上前拱手。
“里面的情况如何?”陆无歇问道。
林堇面色一青,眼睛转悠道钟璃的身上,还带着几分的同情。
钟璃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话,视线落在柴房门口两道脚印上:“这么深,是谁的?”
林堇闻言,说道:“来之前脚印就在这里,都对比了不是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的。”
钟璃听罢,视线扫过柴房,既然不是活人的,那么只能是死人的。
可是...
她蹲下身子,手用力按压柴房门口的土地,又再次看了看地上的足迹,根据鞋底花纹样式看,是大部分南岳国男子经常用的鞋底纹路,脚长一尺四的样子,换算成身高足迹的主人应该在五尺八至六尺二,南岳国以身体匀称略偏瘦为美,那么这个身高条件下平均男子体重大约是有110至170斤。
可是这足迹...
钟璃咬唇,怎么看足迹的主人都有200多斤的样子,可能吗?
“有发现?”陆无歇发现钟璃凝重的表情问道。
钟璃摇摇头并没有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她戴起随身的口罩、手套,背起林堇递上来的药箱子走了进去。
“等等...”
她刚推门而入,身后传来一道细弱蚊声。
钟璃回眸,只见一小书生一手扶着头顶小帽,一手抱着画卷跑了过来。
又是他?
钟璃驻足难得耐心等人。
小书生跑到她身边,殷红的薄唇穿着粗气。
“还好来得及时。”小书生拍着胸脯,瞅着钟璃道:“钟兄是吗?”
钟璃点头,不语。
“上两次您让我画现场,可我进去之后现场多少还是有破坏的,这次我一定要和你一并进去,不然怕又被破坏了。”小书生看似娇弱,说话还是挺有底气的。
“好啊,不过...”钟璃眉梢微扬,努了努嘴。
小书生顺着她努嘴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周围把手柴房的人全数都铁青着脸。
“我估摸着这次的现场可能更可怕。”
她说完,小书生本能的哆嗦了一下。
钟璃望着她这个反应笑了笑,推门走了进去。
柴房没有窗扉,她刚进去的时候眼睛一时适应不了黑暗,看周围的事物仅有大致轮廓。
当眼睛慢慢适应黑暗,再加上林堇也顺势递进来一盏油灯之后,别说小书生了,钟璃都差点被面前的景象惊得微微后退。
只见面前稻草堆里躺着一具‘尸体’。
钟璃愿意称之为尸体,因为稻草上的人形还是多少能分辨的。
尸体上密密麻麻爬满了一只只芝麻大小的黑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