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县衙门。
钟璃从验尸房出来,身后跟着的还有提着烛台的林堇。
陆无歇坐在门口的亭子内,一边欣赏的月色一边惬意品着手中清酒。
酒是锦州的梅子酒,香气充斥在整个院内。
“世子。”钟璃走到他身边,道。
陆无歇放下酒盅,道:“如何?”
“了尘尸体里也有蒙汗药的成分,而且根据用量和死者胃里蒙汗药的配方来看这个凶手是个下药老手。”钟璃回答。
“怎么说?”陆无歇来了兴趣,随手倒了一杯梅子酒放在对面。
钟璃不好酒却也知道锦州的梅子酿是出名的,更何况古代的酒在她一个现代人眼中和汽水就没什么分别。
她拿起一杯置于唇边,抿了一口,直到浓烈的梅子味在檀口中充斥,她才继续道:“世子还记得我说过赵俊是流血过多活活疼死的吗?”
陆无歇颔首。
“蒙汗药分两种,一种是加入麻沸散的,这种蒙汗药人吃下会麻痹痛觉神经,还有一种是普通的押不芦,这种药只会让人昏昏欲睡。”钟璃道。
陆无歇听到这,瞬间明白了钟璃话中的意思道:“璃儿的意思是,这凶手给赵俊和了尘下的蒙汗药是只有押不芦的成分?”
“对!”钟璃补充道:“而且押不芦的量并不大,约莫只能奏效几个时辰罢了。”
听罢,陆无歇拿着酒盅的手微微用力,这代表着赵俊和了尘是活活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杀死的,凶手的手段还真够残忍的。
“对了,世子。”钟璃喝完面前的梅子酒,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补充道:“我检查了尘尸体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
陆无歇不语等着她往下说。
“了尘的手上除了虎口和五指指腹处有老茧外,其余地方都没有,甚至他的指甲缝隙也是格外干净的。”
“怎么会这样?”陆无歇蹙眉。
钟璃这话看似平淡,却含着很多的深层的意思,了尘出家之前是武夫所以虎口和五指指腹有老茧是无可厚非的,可是他的指尖干净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小屋周围都是花草,一个常年种花的人,指甲怎么可能干净?加之他还懂药理,常年抓药的郎中,指尖又怎么可能平整。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做这些事情的另有其人。
“走吧!”陆无歇思忖完,起身,覆手朝衙门外走。
钟璃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酒坛,也起身跟上。
灵山寺的夜晚格外寂静。
许是了尘出事儿的原因,整个寺庙被一股压抑笼罩。
钟璃和陆无歇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子时,吾悔在寺庙门口一见到二人,上前行礼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回来了。”
“吾悔师傅久等了。”钟璃上前回礼。
吾悔摇摇头,转身领着二人朝寮房的方向走。
“钟施主。”过了没一会儿,吾悔突然驻足回眸望着身后的钟璃。
钟璃岂能不知道吾悔在灵山寺门口等他们的含义,她抱歉地对他一笑道:“案子没破所有人都是嫌疑犯,抱歉吾悔师傅,我只能说了尘大师是被毒死的,剩下的无可奉告。”
吾悔闻言,红肿的双眼微微低垂,摇头道:“多谢钟施主了,若是关于师傅的案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但说无妨。”
钟璃还给吾悔一个淡淡的浅笑,表明她知道了。
寮房在寺庙的最后面,众人要穿过大雄宝殿绕过廊庑才能抵达。
就在三人马上走出廊庑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扫地声。
钟璃一怔,这么晚是谁还在寺院忙活。
吾悔顺着声音瞅了眼大雄宝殿的后门,道:“钟施主莫要担心,是寺院的扫地僧了绝师傅。”
“了绝?”钟璃听到这个名字,道:“都是了字辈可是和了尘大师一并入寺的?”
“正是。”吾悔点点头道:“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师傅和了绝师傅是先后,如今师傅已经成了方丈,了绝师傅还是扫地僧。”
吾悔的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可是传到钟璃的耳朵里却带了几分的阴阳怪气,似乎吾悔对了绝有些鄙夷。
钟璃顺着吾悔看了绝的位置多看了几眼,隐约间见几只蝴蝶萦绕在他的身边,她心里一紧,眯紧双眼细瞧,发现那都是些普通的蝴蝶之后跟着吾悔继续朝前走着。
“我记得吾悔师傅说了尘大师的医术很是高明对吗?”钟璃一边走,一边想询问些关于了尘的事情。
吾悔瞅了她一眼,好像知道她的想法般,笑了笑道:“钟施主是想问师傅是不是有什么仇敌,或者诊出过什么意外结下梁子是吗?”
钟璃抿唇不语。
吾悔继续道:“其实师傅瞧病众弟子都是从未真正瞧见的。”
钟璃眸光闪烁,却不插言。
“每次师傅瞧病都是在丈室内,而且门窗都是紧闭的。”吾悔没发现钟璃不对劲的表情,继续道:
“不过贫僧并没觉得师傅会在这个方面出问题,毕竟就算是有也得先有预兆不是,不说师傅入寺这二十年,就单说贫僧跟着师傅这十年都未见一人找过师傅麻烦,所以...”
吾悔扭头对着钟璃双手合十道:“贫僧相信师傅没给任何人瞧错过病,钟施主可以查查别的方向。”
说着,吾悔已经把钟璃和陆无歇送到寮房门口,他对着二人一点头转身朝对面僧人住的寮房走去。
清晨,肃清县这几日都是晴天,不过刚刚鸡鸣,阳光已经透过油纸窗洒在床榻上。
此刻床榻被叠的整齐,地铺上也早已没了男子的身影,钟璃不知何时也已醒来,陆无歇坐在窗扉边上,一手拿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稻草逗弄着飞到窗外枝头的麻雀。
“你说的可是真的?”她坐在桌前望着对面的小僧人,这个小和尚她眼熟,和吾悔一样都是了尘的弟子,若她没记错的话,他应该叫...悟生。
悟生点点头,一脸的坚定道:“凶手就是吾悔,在灵山寺谁人不知若是师傅死了这下一届的方丈就非吾悔莫属,他定然是等不及,见师傅迟迟不愿意交权利,所以才下此狠手的。”
“交权?”陆无歇听到这,本来散漫的眸子浮起一丝锐利,道:“灵山寺不过是一个寺庙,哪里来的权利?”
悟生瞅了眼陆无歇,挺了挺胸膛道:“世子每年来却不知道这事儿?”
陆无歇挑眉不语。
“别看灵山寺在肃清县,朝廷的好些事情灵山寺可都有涉及呢。”悟生道。
“哦?所谓何事?”陆无歇眯紧双眼,悟生的话已经彻底引起他的兴趣。
“贫僧就举个例子吧。”悟生说道:
“八年前宝林寺还未建成的时候,灵山寺那可是人满为患的,尤其是每年的中元节,王公贵族若是想来此上香必是要提前告知,经过寺庙安排才能来此祈福、住宿,也就是现在的宝林寺分担了灵山寺一部分重任,这规矩就被废了,不然世子您来也得按照旧例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