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维斯不愿让永生树以外的人得到周繁的资料，可医生们还活着。即便把这次袭击看作一次没有充分准备的活动，但雇佣兵打击致命位置是轻而易举的。
周繁脑子飞速思考起来，他必须弄清里维斯的派系究竟在想什么，这对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很有必要。
警员在旁边看着他，自从知道他是李炽的贵客后就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他要进入医生的手术室轻而易举，但他没有那么做，因为他不能确保自己完全理解里面的信息。
周繁想了想，对警员道：“请给我一份医生的伤情报告。”
警员没有多问，很快找了护士，把几分报告发送到他这里。他整个看了一遍，挑出看不懂的地方询问了一下，发现一个信息。
医生们虽然没有受到致命伤，但都被注射了记忆清洗药剂。
这种药剂不能说有很长的有效期，而且这里就是医院，医生们完全可以立刻洗去药剂的作用，一周之后便能恢复。
他能想到的，里维斯也能想到，除非里维斯有意为之。
他们根本不需要彻底销毁相关数据，只需要医生暂时忘却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里维斯有信心和李炽以及其他集团达成共识。
不对劲，里维斯似乎过于有信心了，他一定掌握了什么。
周繁手指紧了紧，他心底不安的时候就会这样。脚步声从他身后传来，穆弈走过来，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谈的怎么样？”周繁低声问。
穆弈笑了笑，颇有几分游刃有余：“还有三分钟，他的飞行器也会降落在顶层，我们一起上去。”
周繁没动，微微摇头：“我还要再看看，我不确定里维斯到底得到了什么信息。”
这时候，从楼上下来的警员多了起来，其中夹杂了一队特警，应该是李炽马上到了，安保力量立刻增强。
“你先上去，我十分钟后上来找你。”
周繁说完，跟护士去了手术室。
手术室的门没有打开，不过护士告诉他，已经有一名医生做完手术被推去病房了，如果他想问什么，可以带他过去。
他们来到病房外，输入掌纹后，全息隔断墙从模糊变得清晰。里面躺着的是位熟人，索尔医生的副手。
副手是个年轻人，应该是医学院毕业后实习的，脸还很稚嫩。受到袭击时，他没有直面雇佣兵，做了手术就已不怎么严重了，这时醒着，看到周繁愣了一下。
周繁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疑惑，副手受记忆清洗药剂影响，暂时对他没有印象，只觉得有些熟悉。
“现在能进去吗？”周繁问。
护士帮他开启了隔断门，周繁走进去，坐在他身边：“我是警方调查员，还记得遭受袭击前在做什么吗？”
他没有出示职位证明，但副手看站在门外的几位警员，心里立刻默认了他的身份。他摇摇头，手撑在头侧，那里有些痛，是清洗药剂的后遗症：“没有太大印象，似乎是在帮索尔医生整理资料，今天有一位病人预约……”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显然想不起剩下的事了，表情有些痛苦。
护士上前安抚他：“请放松，你刚刚接受了手术，现在需要静养。”
说完，她对周繁委婉道：“抱歉先生，病人的情况不适合接受调查，可以给他一点空间么？”
周繁转头看了看她，忽然道：“你的编号是多少？”
这个问题出现得没头没脑，护士愣了一下，还是回答了：“39547。”
周繁又问床上的副手：“你呢？”
副手哪里记得编号这种东西，犹豫道：“我们平时只称呼名字，我不记得。”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中，周繁点头，轻声说：“你是不是在中心城生活太久，忘了其他区并不以编号为名字。”
他眼睛看着副手，话却是对护士说的。
副手茫然地看着他，这时，护士笑了笑，问：“怎么认出我的？”
“眼睛。”周繁转身，直直地看向她的双眼：“还有你的语气。”
护士化了妆，看不出之前知性简朴的影子，那双平时藏在平光眼镜下的眼睛这时柔婉妩媚，笑意不达眼底。
“语气？”1023自认没有露出破绽的地方，稍微有些疑惑。
同是一层楼的员工，副手和她却显得不认识，周繁没有解释，面朝1023缓缓朝门口退去。
门外是警员，病房里只有1023一个人，但她敢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已经说明了她的身手不在警员之下。
1023的速度非常快，但也非常自然，几步便抓住周繁的手，与此同时将一个硬物抵在他腰间。
在警员们看来，她好像只是扶住一个即将跌倒的人般顺手。
周繁不确定那是枪口还是什么，这么近的距离，如果是枪，他会瞬间受到致命伤。
“你想带我去哪？”他冷静地问。
1023抵着他往窗边走，表情柔和，声音平静：“有人会接你去该去的地方。”
外面的警员因为角度看不清楚，可副手能感觉出他们之间突然剑拔弩张的氛围，面生的护士手里还有武器。
他张了张嘴，想叫出来，两人已经到了窗边，1023把活动门一拉，将周繁推了下去。
周繁在她离手的一瞬间往后仰去，同时伸手抓住窗台的护栏，准备踢掉她手上的武器。
可他失败了，外面忽然出现一个力量缚住他的攀着护栏的手，让他失去着力点。
他们动手的时候，警员才意识到不对，立刻破门而入。
但1023并不跟他们过分纠缠，击倒了几个人后毫不恋战，也往窗外爬去。
周繁掉在一辆飞行器的顶端，几人迅速扑上来将他死死地制住，给他脖子后注射了麻醉剂，随后把他拖进飞行器里。
原来早就有人在这层楼外等着接应，1023也跳下来，落到他旁边。
飞行器接到目标，立刻加速离开医院。
……
顶层。
特警手持武器，在外面层层防守，渲染着森严肃穆的氛围。银月涂装的飞行器内却一派平和，仿佛正在下午茶时间。
“人被带走了？”
李炽刚皱起眉，眼角余光看见对面的人站了起来，脸色却并不急迫。
“调查他们的身份，混进医院的途径以及路线，从护卫队拨一个小队去追，通知其他区准备拦截。”
他吩咐完，助理有条不紊地安排人去执行，他才转身，对穆弈慢慢道：“你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这不符合他的调查结果。
“我不习惯做没有准备的事。”穆弈低头看着投屏，上面是地图，一个红点正在地图上移动，路线清晰可见。
他一直在发消息，此时把投屏关掉，对李炽道：“周先生的决定我没法改变，但我可以做些别的事情，减少这个决定带来的风险。”
在来这里之前，这一周内他已经陆陆续续安排了不少东西，就连周繁身上他也留了后手。追踪信号是某次青年睡着后他植入的，周繁不知道，但能猜到一些，他很清楚穆弈不会什么都不做。
穆弈活动了一下手腕，轻声说：“你想利用周先生的死大做文章，周先生恰好也想借助你的力量和里维斯正面交锋。等他到了里维斯那里，你最好想想怎么保下李霜的命，周先生想救，不代表我会救。”
李炽探究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标准的桃花眼看似温柔多情，细看全是漠然。
“对了。”穆弈想起什么，回头笑笑：“如果周先生出了什么事，这笔债我会向李家讨回来的。”
说完，男人从容地离开了内舱，背影优雅挺直。
另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飞行器降落在一边，有人围上来跟他说着事情，他一边听一边走上去，头也不回。
李炽眯着眼睛看他的背影，这个人还年轻，手段和胆识却不输于在任多年的他，这一点让他感受到极大的威胁。
但仅过了几秒，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跟这个人相比，李霜还太稚嫩，既然周繁和穆弈关系匪浅，多一个朋友自然比多一个敌人更好。
……
另一边，周繁所在的飞行器遭遇了几轮围堵，渐渐偏离航道，往海上飞去。
每当遇到警员围堵时，总会有人把他转移至备用飞行器，身边的人渐渐少了下来，唯有1023一直跟着他。
“你们回不去中心城了。”
周繁淡淡道。
联邦公海在底下清晰可见，后方远远地追来许多飞行器，上面没有银月涂装，准确来说是没有任何标志，不知道是哪个区的警署，又或者是什么别的人。
1023没说话，她换下护士套裙，穿上一套便于活动的作战服，里面露出一点黑色领口，像是潜水衣。
周繁又道：“里维斯没有派人接应，他放弃了你们。”
“那又如何。”1023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在被追上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你不像会为里维斯卖命的人。”周繁说。
他倒不是为了动摇1023，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通常大人物身边会带着一些甘愿为他们挡枪的保镖，但那都是经过许多年培养出来的信念。平时总会伴随在他们身边，看人都带着一股煞气。
1023完全不是这样的人，她平时安静知性，最常出现的地方是办公室，下了班后偶尔参加同事间的聚会。
“没有退路了。”
1023轻轻说，她像是在回答周繁，又像是在告诉自己：“这样的人生，已经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