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里是典型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陈澄懒得再烧饭吃,便用迷你小电锅煮了一锅的泡面,还是淘宝上销量上万的“宿舍神器泡面锅”,只要49.9。
泡面汤在小火烧炙下咕咚咕咚冒起泡泡,金黄的浓汤,看着油渍渍的。
香味溢出来。
“咔哒”一声关掉火,陈澄用湿毛巾裹着锅柄把泡面倒进一旁的汤碗里头,热气猛的冲了一脑袋。
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嘶,烧多了。”陈澄嘟囔了句,从架子上拿了一双筷子,就这么站着在厨台边开始吃,吸溜吸溜的。
滚烫的面条滑进胃里热乎乎的很舒适,过几秒才后知后觉烫到了嘴。
陈澄用舌尖顶了下上颚,被烫到后有点滑溜溜的奇怪触觉。
手机铃声响起来,陈澄一边伸着脖子把那一口面条咬断,一边从屁股后袋里掏出手机,余光瞥了眼。
——摄影网站,范
她迅速抹了把嘴,把沾了汤的手背伸到水槽下冲了一把,接起电话。
“喂,范经理?”
“哦,小澄啊,你上次投到网站的照片我看过了,拍的很好啊!你知道新区新开发的度假村吧,那里也需要几张风景照什么的。”
陈澄应了几声,手里拿筷子搅着面条,想着一会儿挂掉电话可以凉得快点。
她手指修长,指尖泛着不大健康的苍白,不像现在很多女生那样做了美甲,指甲上涂了一层透明的护甲油,在白炽灯下翻着淡粉的光泽。
“哦,行啊,我知道,照片什么时候要?”
“明天就要,你可以吗?”
“明天?”陈澄拿筷子的手顿了下,微微侧头。
“这事本来找了别人的,但是那人拍的都不满意啊,这不看你拍的照获赞挺多的就想让你试试。”
“范经理,不好意思啊,明天我有考试。”
陈澄是电影学院的大三学生,表演专业,明天是舞蹈课考核。
她试过几次镜,也演过几个龙套角色,但奈何没关系没手段,始终没有出来。
在本专业混得不怎么样,在摄影上却是有点小名气。
陈澄有一个微博号,七八万粉丝,不为她演得那些龙套角色,单纯因为喜欢她拍的东西而关注她。
她也靠着给网站提供一些素材赚点钱。
“这……”范经理为难。
陈澄顿了顿,又说:“这样吧,度假村应该需要夜景吧,我今天晚上去拍一点,如果急您就再找个人拍白天部分,如果能等我明天中午一结束就去拍。”
范经理痛快地应下来,语气爽朗得陈澄觉得自己的肩头似乎都被他重重拍了拍。
“行!行!要是明儿我找的人还拍得通不过我再给你打电话。”
陈澄应下来,挂断电话。
她飞快地把已经凉了点的面条吃完,泡得太久面都有点坨了,不过看陈澄吃面的模样似乎毫无影响。
她把碗筷放进水槽里头,决定晚上回来再洗。
便转身进了卧室挑衣服化妆。
她把身上的宽大短袖脱下来。
卧室里拉了窗帘,窗帘是粉色的,是上一个租客留下来的,阳光照射进来使整个房间都泛着粉。
陈澄莫名觉得有点像红灯区。
没正经地想了会儿,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酒红色的连衣裙,v领,背部若隐若现开了个叉。
接下来就是化妆了。
一般来说漂亮姑娘素颜和化妆应该相差不大,但是对于陈澄来说相差挺大的。
也许是小时候营养不好的原因,她气色很不好,唇色也淡,一点妆都不化时显得脸色苍白,许久未见天日的惨白。
而一旦化上妆,抹上腮红和唇膏,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夸张点来说,就是从白骨精变成了狐狸精。
化完妆,陈澄随意地把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啾,又扯下些额角的碎发,在镜子前照了会儿,满意地笑了下。
拿起相机,从鞋架里拿出了一双绑带式凉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穿了双简单的白色板鞋。
***
骆佑潜勾着贺铭的肩从网吧里出来的时候已经夜里十点了,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正要开始。
来来往往的车流,来来往往的人流。
转眼即逝,只留下一阵难闻的汽车尾气味和各色香水味儿。
他掏出手机看了眼,安安静静的什么信息都没有。骆佑潜勾了勾唇角,把手机塞回去。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宾馆?”
“宾馆?”贺铭扭头看他,“你不是租房子了吗?”
“太破。”骆佑潜手里拿着一个打火机,在黑夜里一下一下地拨动火苗,百无聊赖。
“那你还要换地方住?”
“再说吧。”骆佑潜叹了口气。
他其实不算那种娇生惯养吃不了苦的人,那样的屋子也不是不能住。
毕竟从小到大到处野惯了,有时候直接在网吧睡一夜也不是没有过,只是这样从家里出来后,紧接着就住进这样一个地方。
落差实在是大。
今天下午从出租屋出来时他的确是打算换地方住了,但是现在静下心再去想,无非是个睡觉的地儿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骆爷,你又不像咱们,你其实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啊。”
贺铭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反应,又补了句,“不靠你爸妈,你也能挣。”
身侧那人,这才慵懒散漫地直起身,微扯嘴角:“跟你说过,别提那事。”
又打算去摸烟,食指推开烟盒里头还有最后一支。
贺铭叹了口气:“诶,骆爷,给我支烟。”
骆佑潜一顿,把最后那支烟给他,隔着几步远把烟盒丢进垃圾桶。
“最后一支了啊?那你还是自己抽吧。”贺铭犹豫了下,没接过那支烟。
骆佑潜偏头斜他一眼:“一会儿再去买一包。”
于是贺铭点燃烟,吸了一口。
烟味随着不疾不徐的晚风弥散开来,烟这种东西,没闻到时倒没什么感觉,一旦闻到……骆佑潜的瘾被勾起来。
还有点压不下来。
更何况是如今这么烦躁的时候。
他们站着的马路对面是一座天桥,隔着江,纵使是这样的夏初时节,那里还是有些凉的。
这条马路隔开两条街,简直就像一块巨大的隔热板。
骆佑潜站着的这一边,烟火气儿十足,吆喝的商贩,拥抱的情侣,亮堂的店铺,空气中弥漫的各种味道。
人间百态,尘世俗事。
马路对面显得清冷许多——只站着一个姑娘。
背朝着马路。
看上去淡漠又性感。
骆佑潜这会儿懒得动不愿意去买烟,于是想着要转移注意力。
他仰着头,下巴抬起,下颈线条流畅自然,眼睛轻轻眯起来,然后冲着那姑娘吹了声口哨。
贺铭也抬起头,顺着骆佑潜的视线看过去。
对面那姑娘穿着一身暗红的连衣裙,被风吹得裙摆飘动,贴在大腿上,勾勒出单薄的身躯,肩胛骨支楞出来。
主要是,她那件连衣裙背后还开了叉,从他们这角度看过去也能看见上面的光泽,让人很想……撩开点仔细看一看。
姑娘脖子上挂了相机带,低着头似乎是在按着什么。
“骆爷,美女诶!”
骆佑潜没说话,懒散地蹲在路边,视线落在那姑娘身上。
她重新抬起头,拿起相机对着江对面不知道在拍什么。
咔嚓,咔嚓。
变着角度。
动作看上去还挺专业。
“您这是……有兴趣?”贺铭不确定地问,骆佑潜什么时候这么盯着一个姑娘看过?
“嗯?”
“她。”
“没有。”
骆佑潜收回视线,又看了眼贺铭,被八卦眼神打量的感觉他不喜欢。
一巴掌打在贺铭的脑袋上,两根手指夹着烟从他齿间拿出来,重重在地上摁灭了。
一收回视线,烟瘾又被勾出来,于是从源头断绝。
贺铭扬着眉:“没事儿!骆爷!我贺胖儿是什人!那必定对你肝胆相照忠心耿耿啊!你要喜欢就直说,我怎么也给你把手机号要过来。”
骆佑潜笑了声:“我真没。”
贺铭还是狐疑。
骆佑潜叹了口气:“真没有,我就是在想——”
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继续,“一会儿下了雨她那些照片可能都得泡汤,纯属幸灾乐祸。”
陆铭笑骂,还推了他一把,阴阳怪气地:“你很坏坏诶!”
两人重新回网吧,拿了背包出来,外头居然瞬间开始下雨,一颗一颗巨大的雨点落在地方。
瞬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黑色圆点,很快地面全部被浇湿。
骆佑潜抬头看对面的姑娘。
她愣了下,飞快地把相机塞进黑色帆布包,然后把帆布包裹成一团抱进怀中。
他本以为这姑娘会拿帆布包举到头顶避雨,没想到相机大过一切,雨点劈头盖脸地淋下来,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
那姑娘左右看了圈,然后朝着马路对面跑过来。
由于下雨,她低着头眉头紧皱,看不太清楚脸。
骆佑潜一愣,似乎有点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