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之时,丝竹之乐悠扬起来。
桌人大多喝满面红光,田委站了起来,低调走至李鹜身边道:“李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鹜早有预料,给了陪同出席方庭之一个眼神,跟着田委离开了宴会厅。
田委走到走廊尽头,推开一扇紧闭房门,率先走了进去。
李鹜走入房间,看着几步外人转过身来,正面看着他,眼神不再卑顺。
李鹜反手关房门,一步,拱手道:
“晚生李鹜,拜见舅伯大人。”
田委没有避让,站着受了这一礼。他看着李鹜眼睛,不动『色』道:“你怎知是我?”
“变形易名戏法,你儿子已经玩过一次了。”李鹜说,“表舅哥,你还不现身?”
安季扫了一眼站在屏风戎灵,者一脸讪讪走了出来。
“李大人多礼了。”安季拱手还了一礼,说,“犬子滞留襄州数月,劳烦大人费心照顾了。”
这让人瘦了几斤,还大出血照顾法,寻常人听了都会不免脸红。
李鹜却心安理道:“舅伯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李鹜无耻让戎灵噎了噎,却没能让安季古井无波脸出现波澜。
“李大人,请坐。”安季五指并拢,指向已经摆好茶具桌。
李鹜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戎灵像个谨小慎微跟班,低眉敛目站到了他父亲身。
安季刚刚提起茶壶,身戎灵就一个箭步蹿了来,拿走了安季手茶壶,替他给两人面茶盏满了茶。
“殿下近来安好吗?”安季缓缓道。
“好,好很。”李鹜说,“今晚才啃了半个大鸡腿。”
“殿下和大人之间感情如何?”
“那是郎情妾意,和和美美,夫唱『妇』随——一句话说,”李鹜故作深沉,“她爱惨了我。”
“那大人对殿下又如何?”
“然也爱惨了她。”李鹜警惕看着对面安季,“俗话说好,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舅伯这次远道而来,难道不是来祝我们百年好合?”
“家主游庚知殿下流落在外,忧心不已,命我来探望问安。若殿下在宫外过幸福安足,便是在宫外生活也无所妨。但是说无凭,大人还是让我见见殿下才是。”
安季拱了拱手,不卑不亢道。
“舅伯想见沈珠曦然可以,”李鹜说,“你们打算何时门?”
“殿下恐怕需要时间整理准备,我们也不愿匆促之间门拜访。”安季说,“日早,我会带着犬子登门拜访。大人是否方便?”
“行。日早,我在李府等你。”李鹜重道,“那什么银票啊珍宝啊伴手礼,不带也罢!千万别和我客气!李某不是那等看人下菜人!”
戎灵怒视着眼厚颜无耻之人,腹诽道:你哪是看人下菜,你是看菜下人!
……
沈珠曦自知舅伯两日会登门,就一直处于惴惴不安状态。
舅伯是否会责怪她舍弃越国公主身份不负责任行为?
舅伯喜欢什么?饭菜该如何准备?如果她邀请舅伯小住,舅伯会答应她邀请吗?
还有外祖父母……他们身体还康健吗?是否对她失望不已……
沈珠曦在焦灼心情中,终于迎来了安季门日子。
“二位也太客气了!门就门,怎么还带着几车礼物!”李鹜满面红光将安季二人迎了进来。
戎灵沉不住气,一脸想要破大骂表情,他老子不愧见多识广,依然能做到带着良好修养向李鹜拱了拱手道:“一点小小心意,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礼轻人意重嘛!”
我呸!戎灵在心骂道。
沈珠曦忐忑站在摆满一桌美食佳肴花厅,等李鹜将人带来,她强忍多时眼泪在看见舅伯那张和母妃有七分相似面庞时,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
“珠曦见过舅伯,表舅哥……”
沈珠曦刚弯曲膝盖,就被一个箭步走来安季扶了起来。
“殿下万万不可……该草民向殿下请安才是。”安季话音一落,柔和表情立即转为严厉,“戎灵!还愣着干什么?”
“哦,哦……”
戎灵愣愣走到安季身边,跟着撩开袍子安季一起跪了下去。
“草民见过越国公主……”两人异同道。
“舅伯不,快快起来,不必多礼!”
沈珠曦吓了一跳,一手扶一条胳膊,赶紧将两人扶了起来。
安季起身,眼也含着热泪。他一言不发看着沈珠曦,眼神既有欣慰又有悲伤。
“像……你和你母亲,真像……”
戎灵闻言,也盯着沈珠曦看了几眼,点头道:“长是挺像,但『性』子完全不一样。”
沈珠曦吸了吸鼻子,用衣袖擦去眼泪水,努力『露』出容道:“舅伯请坐,表舅哥请坐。粗茶淡饭,招待不周方请多担待——”
李鹜看着一桌好菜,又闻了闻空气飘散茶香,忍不住小道:“这他娘是粗茶淡饭,平日老子吃是糠?”
饭桌,安季说了许多家事,例如外祖父母如今身体,母妃出阁趣事,宫变之四处传闻……沈珠曦一开始还略有拘谨,因为很是在意安季对她观感而寡言少语,但安季温和而体贴态度让她想起了多年那次宫宴,那个在晚宴想要『摸』她头却又默默收回手外祖父。
他们某些方,简直如出一辙。
这是她家人。
她仅剩不多家人。
沈珠曦再一次深刻认识到这一点。
用过午食,婢女撤去残羹,圆桌陷入短暂缄默。
“表舅哥还没参观过府什么样吧?走走走,我带你去逛逛我家花园——”李鹜站了起来,熟练勾住戎灵脖子,压着他往外走。
似曾相识压制又一次降临了。
戎灵一边挣扎一边气急败坏道:“我没参观过?你家院我熟很!”
“那不是更有故重游必要了?表舅哥跟我客气什么,走,我带你去厨房吃红烧肉……”
“呕——”
两人音渐渐远去了。
安季顿了顿,开道:“殿下离开宫廷,过可好?和李鹜又是如何结缘?人待殿下可是真心?”
沈珠曦认真回答了他问题,把逃出宫廷经历过事简要说了说,看着安季越皱越紧眉头,她故作轻松道:
“那些都是以事了,虽说遇到不少危险,但好在都挺过去了。我现在过很好,李鹜虽然出身不高,但待我极好。越国公主早在宫难时便已死了,如今站在这,只是沈珠曦而已。”
安季看着她头『妇』人发髻,沉默半晌,叹了气道:
“殿下不愿重回宫廷,难道连家也不想回了么?”
沈珠曦一愣。
安季说:“既然殿下不愿越国公主,只愿做沈珠曦,那么我家便是殿下唯一盾了。李鹜化名李主宗在傅氏手下做事,始终还是不妥。傅氏只手遮天,说不哪一日就能知道真相,届时岂不是要被一网打尽?”
沈珠曦面『露』难『色』,其实这也一直是她担心问题。
虽说李鹜已经有天下安定归隐山林想法,但谁知道这天下,何时才能称之为“安稳”?
“殿下不妨跟草民回家。”安季说,“家会在旁支给你安排一个身份,到时候,去留随你,嫁谁也随你。总比你现在这纸糊身份要安全许多。”
沈珠曦有些动摇,安季继续苦婆心道:
“襄州靠近京畿,无论是历史还是势来看,都是兵家必争之,以草民之见,襄州日还会成为风波中心。殿下随草民去风平浪静扬州,也可减少暴『露』风险。对殿下,对李鹜,对襄州百姓来说,都是好事一桩。”
沈珠曦拿不定主意,犹豫许久,开道:
“……我要和李鹜商量之才能答复你。”
安季揖了揖手,道:“理如,草民静等殿下答复。”
家父子离开,沈珠曦将安季和她说话转告了李鹜。
李鹜没有直接说自己想法,而是问道:“你怎么想?”
沈珠曦犹豫道:“我觉他说有几分道理……我若继续呆在傅玄邈眼皮子底下,恐怕太冒险了。况且,我也想回家看看外祖父母……”
“那你就回去。”李鹜说,“只不过,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去,我也要跟着你回去看看这个家是否值信任。”
“你愿意陪我回去?”沈珠曦惊喜道。
如果要自己回家,说心一点不担心那是假话。如果李鹜能陪她走一趟,沈珠曦心也会踏实许多。只不过她先担心会给李鹜添麻烦,所以闭不言罢了。
“就是陪你回门了。”李鹜『摸』了『摸』她鬓边头发,说,“正好补。”
“可你离开襄州,要用什么理由?”沈珠曦担忧道。
“这就交给你舅伯去烦心吧,他要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好,也别奢望他能遮掩了你身份了。”
李鹜信任并非凭空而来。
氏富甲天下,几代积累下来财产已是一个天文数字。
氏银号开遍天下,名下产业数不胜数,三教九流,□□道都有熟人。
氏虽为商贾,但能成为先帝南巡时指定接驾人家,已经可以看出绝非普通商贾。
三日,沈珠曦和李鹜已经安排好了襄州一切,他扣下戎灵让牛旺看管,带了一支三千人精锐,坐了开往扬州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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