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姝穿着小裙子开心极了,把手包挪到右手里。
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问他:“我能挽着你吗?”
傅野还在后悔自己的承诺,低头却看到她跳跃的睫毛。
“挽着你,可以吗?”晏姝又问一遍。
只是这次的声音多了一些些不确定。
傅野轻轻抬起手肘示意。
晏姝见多了酒会上女宾将手挽进男方胳膊的动作。
她有点紧张有点期待地伸出左手,挽进他的臂弯。
西服的质地有些冷,和她的丝质裙摩擦发出“嘶嘶”的声音。
她觉得这一刻,她像一个大人了。
“怕吗?”
晏姝懦懦地跟着傅野在厅里走了两步,听到头顶传来的话语声。
“不怕!”她紧了紧手心,安稳地答:“有你在呢!”
从前的酒会上,她只是跟在爷爷身边的小外孙女。
大家对她多是开玩笑的逗趣。
像今天这般,被作为成人对待,却是第一次。
她能从场上女宾黏灼的目光中体味到自己的未婚夫是多么的受欢迎。
可你们来晚了呀!
他是我的!
从小就是!
哈!马上他就会被我拐到陆城去了!
晏姝在心里默默地朝她们示威。
然后不自觉直了直脊背,眼里飞扬着骄傲。
不过她跟在傅野旁边在场地里和人交谈几句,便败下阵。
跟着这些人说场面话好累,她的嘴角都要笑僵掉。
傅野察觉到她背脊的紧绷,走路似乎有些别扭。
他和一位同行简单聊了几句,便打算放她离开。
“去那边歇会?”
晏姝好几天没穿高跟鞋,今天确实有些不熟练。
加上傅野个子又高,她挽着他的臂弯倒不如说被他提着。
她想大概是刚刚自己把重量倚到他身上,引起他的不适。
晏姝讪讪地把手抽出来,而后小声说:“我们可以换成牵手吗?”
傅野的视线从陈总身上移开,他没太听清她的声音:“嗯?”
晏姝扭捏地攥了下手指,小声说:“我去那边坐一会,一会来找你。”
傅野顺着她指的方向扫了眼,点头。
宴会左侧,一圈女宾在聊天。
商场是阵地,这样的酒会也是。
晏姝被家里教育过这种场合如何举止得体,她不至于露怯。
她吃点心的地方离傅野不远,支离破碎地能听到他和别人的交谈声。
然后她听到几个敏感词“银笙”“陈总”。
这好像和她有点关系,目光不由地投过去。
甚至想亲自过去打个招呼,让那个怪老头不要总是想方设法难为自己。
她刚要过去应酬,突然被人一把拉走。
“喂,我都看你半天了,没瞧见我?”
晏姝一回头,竟然是林旖嘉。
可她明明说她在外地的。
晏姝忍不住惊讶地张大嘴巴,又连忙掩住:“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
“回来了,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呢。”林旖嘉领着她到一边说话。
她牵着她的胳膊走到暗影处。
一身艳红色吊带礼服裙,紫色眼影、朱红唇色。
好漂亮。
“你真是越来越好看了!”晏姝忍不住地夸赞。
“你这嘴真是比你长得还甜,”林旖嘉作势要去捏她的脸。
晏姝躲了过去:“别捏别捏,我这妆化了2个小时!”
“好吧,”林旖嘉收手,透过垒砌的高脚杯缝隙,指了指不远处:“还没问你,你这什么情况?”
晏姝透过摇曳的红酒,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低了低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没什么情况呀。”
“我都看到了,别抵赖。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跟傅野在一块了?我可没见过他带过别人来。”林旖嘉问她。
“他没带过别人来?”她的眼睛忍不住亮了亮,然后又正色说:“不过,这也是应该的。他有婚约的。”
“呦,你们还真在一起了啊?”林旖嘉声音提高了几度。
“你小点声,大家都看过来了!”晏姝拽了拽她的衣角。
然后她红着脸小声说:“我们本来就在一起啊,他本来就是爷爷选的未婚夫。”
晏姝继续给自己开脱:“我们只是……只是算进一步确定关系?我想等他忙完就提去见爷爷的事。”
林旖嘉掩饰不住地皱眉。
“怎么……我想得到你的祝福呀!”晏姝热络地晃了晃她的手:“没你的帮忙,我们不会这么顺利的。”
林旖嘉咬了咬唇,张张口犹豫再三说:“珠珠,老实说,我们大学的时候,你、我还有小淳,我们三个是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才想办法让你们两个尽快熟悉的。”
晏姝点头:“嗯嗯,我知道你最好了!”
“可你怎么回事,你和他相处这么久,你怎么完全不了解他这个人,他这个人……”林旖嘉舔舔唇,不知道从哪说起。
“他怎么了?”
“他……池泽市的传闻这么久你一点没听说过吗?”林旖嘉犹犹豫豫地说。
“什么传闻?”
“就他父亲的事!”
“他父亲的事?”
晏姝第一反应是哥哥说他身世有问题,咬了咬唇,内心有点不安。
这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吗?
她还在怔忪间,林旖嘉又开口:“就他把他父亲软禁起来的事。”
怎么可能?还能有这种事?
“你有证据么?”晏姝反问她。
“这事情大家都知道的,只是都不敢说,我拿你当朋友。”林旖嘉一边说一边招呼着身边的人:“陈冉,你过来,傅野的事你知道的吧?你跟我朋友说说,她不信。”
一旁吃着点心,突然被点名的陈冉当即拒绝:“我不敢,我不要,你别拉我下水。”
“这是我大学最好的闺蜜,你拉她一把。”林旖嘉咬牙说:“你把你知道的和她说说,我送你一款芬迪手袋。”
“芬迪手袋?”陈冉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晏姝,觉得有点眼熟。
她仔细辨认,这不是一起配傅野过生日那个姑娘,还几次拆了自己闺蜜孙芋菲的台。
稍微装扮下就跟仙女下凡似的,她一点没认出。
“嗯,我觉得我这朋友脑袋有点不大清楚。”林旖嘉举起晏姝的胳膊摇了下:“估计看上他脸了。”
陈冉见状心里已经有了小九九。
孙芋菲其实还惦记着傅野,这两天筹划着怎么巧妙偶遇。
甚至想登门去做人家助理。
又觉得助理可能能力不够格,但是员工也行。
今天孙芋菲家里有事没来,她得帮闺蜜扫除障碍。
不冲着芬迪手袋,为着闺蜜这得把这姑娘吓走。
“行吧,你们也知道孙芋菲他们家和傅野家一直走得很近嘛。所以我的料,非常真实!”
“没证据的话,你什么也别说,我也不要听,除非你有事实证据。”她咬唇义正言辞地说:“在别人背后说坏话算怎么回事!”
陈冉言之凿凿地说:“真的,真的,我知道的都是真的。”
“有照片么?有录像么?你见到了吗?”
“……”陈冉被噎住,她挠挠头。
晏姝后退一步:“你这都是听说来的,你们怎么可以以讹传讹。”
“我哪里以讹传讹,都是真的。你不信随你,到时候被他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陈冉干笑一下,对林旖嘉说:“你这个朋友我讲不通的。你那手袋我不要了。”
说完她就抽身走了。
林旖嘉凑到晏姝旁边劝:“嗐,你……”
“嘉嘉,你别再说了,我不想听。等有了证据,你再和我说这些吧。”
-
晏姝跑到一个角落去冷静。
为什么所有人都说他的未婚夫是个恶人。
他明明、他明明最最温柔不过。
还为她亲自选了漂亮又温柔的裙子。
他带她看了陆城最美的朝阳,还贴心的给了她车钥匙。
她想劝自己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可一个两个言之凿凿地说着未婚夫的坏话。
其中一个还是她大学最好的朋友之一。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子?
晏姝一个人靠着墙边发呆。
虽然宴客厅里有椅子,她却不敢坐下。
裙子的材质太过轻薄,一不小心便会划破。
“贺小姐,怎么一个人?”
晏姝抬眸,是刚刚见过的陈志。
不能失态,晏姝挽了下碎发,换上微笑。
她四周张望眼,锁到傅野的位置觉得心下安定。
“喝了酒,有点累。”晏姝中规中矩地回答,然后指了指不远处,暗示他她不是一个人:“傅野在那边应酬,我觉得无聊。”
“巧了,我也是累,”陈志把酒杯放在一侧,叹口气:“我们这些生意人凑在一起就是些股票、基金、并购案,乏味地很。”
“生意重要,还要注意身体。”
“嗯,我也觉得。我日常就喜欢去打打高尔夫,最近忙得好久没去啦。连着接了几个千万的项目,实在忙不过来啊!”
晏姝微微笑了下,并没有回答他。
陈志却不依不饶:“你会打高尔夫吗?我有五段证书。”
晏姝一点也不像和这个男人聊天,但又担心过于强势会耽误傅野的生意。
“会一点,但是我不大喜欢这个运动。我喜欢网球多一些。”她选择迂回战术。八壹中文網
“网球啊,网球我也会。早十年,我在池泽市打网球可是无敌手。”
“……”这个人好黏,她又不好强硬摆脱。
“陈志,这是想带她去网球?”
“傅野!”晏姝快走两步跑到他旁边,把手挽进臂弯,一副有人撑腰的架势。
陈志赔上笑脸:“傅总,这……这全看这位小姐意思。”
傅野回眸。
晏姝咬唇,她还在纠结要不要当面回绝。
母亲的教导,虽然在酒场也不可直接和人起冲突。
说是酒场,实则商场,一言一行难免不会对日后的合作产生影响。
可这一幕,看在他的眼里便是她在犹豫。
傅野转回头说:“她说她不愿意。”
只是目光里多了些警告的意味。
“……”晏姝噎住,她什么也没说呀。
她拽拽他的衣角,示意他别这么直接说。
陈志的笑僵在脸上,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他看出傅野的脸色不对。
刚刚孟沂明明告诉他,别看小姑娘是傅野带来的女伴,可只是他的一名普通助理。
他们一起参加过傅野的生日会,所以算半个熟人,情况了解一些。
小姑娘单身,性格温软,很好说话。
后半句一点不差,前一句看来是假情报。
他就说怎么死对头突然这么好心,告诉他美女情报。
敢情是着了孟沂的道。
“我酒喝多了,酒喝多了。”陈志吞吞吐吐,冷汗都从额头冒了出来:“我……我出去醒醒酒。对不住,对不住,改天登门致歉。”
一边后退,一边还被绊了个趔趄。
“滚。”他的话里夹着极大的怒气。
陈志和傅野合作并不多,只听说过他阴晴不定。
但看到眼神时,心里凉了半截,他怕是完了。
嘴里不住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晏姝看他如此惧怕傅野,想起刚刚陈冉的话。
她用手握紧裙摆。
转而又劝慰自己,想什么,他都是为了你才发脾气。
傅野刚刚心底里只有一个想法,他想把他看过她的眼睛挖下。
火气在看到她惊慌的眼神时硬生生压下。
他尽量柔和声音,戾气尽散:“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把嘴边的话吞进去,不安地动了动脚尖。
他不大会安慰人,但看她晃动的膝盖时,下意识问了句:“膝盖痛?”
晏姝眼看着站在眼前的傅野变魔法似的拿出药膏来。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她小声咕哝:“不要告诉我你出差背了一路。”
“顺道药店买的。”
“顺道?怎么顺道?”
“……”
“让我来搜搜啊!”晏姝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从机场到这里……”
她把屏幕挪到傅野眼前,夸张地说:“哇,真的有药店呐!但是好像要拐到小巷子里。”
傅野闻到她凑过来时唇齿间一点点酒味,他蹙眉:“你喝多了?”
“没有喝多,只喝了两杯就没再喝了。你干嘛说我喝多。”
晏姝碰碰他的胳膊,把屏幕举得高高的,接着说:“别打岔。所以,你是看到药店顺道下车的吗?还是事先查好的路线?”
“……”
“你告诉我呀,你难道顺道在小巷子里下车的吗?”她晃晃他的胳膊:“嗯?”
“……”
“嘿嘿嘿,你耳朵红了,”晏姝眼睛弯弯的笑起来:“你明明就是特意为我买的。”
他的女朋友可真是黏人。
“……过来。”
她看见他拽了把椅子过来,示意她坐下。
“不行……好多人,我不在这……”晏姝警惕地四周看看。
这个地方虽然隐秘,但是仍然会被人看到。
她怎么可以在这上药。
这会倒知道不好意思。
他收回药瓶:“那跟我出来。”
晏姝跟着傅野走出去。
晚间有风。
晏姝不禁打了个寒颤。
清醒了下头脑。
宴会厅外是一片广阔露台。
从露台出能看见万里山川。
她小声说:“我不疼,能不能回家涂药。在外面,我不想涂药。我的漂亮裙子会被染脏。”
“真不疼?”
“不疼。”
他把药收起,眉却还蹙着。
“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在房间里不提这个,不是故意诓你带我出来,”晏姝晃晃他的胳膊:“我只是想和你出来独处一会,你今晚好忙,都不怎么和我说话的。”
“不生气。”
“可你刚刚对那个陈志太凶了,我爷爷说和气生财,这样很容易得罪人的。”晏姝靠在扶杆上对他说。
“那你愿意和他去打网球?”
“当然不,”晏姝凑过去,偷偷用他的身体挡风:“我当然不愿意。可是这样,你生意会难做。我其实很生气,如果他真的要带我去,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把他的球踩坏!”
“……”
“你别偷笑啊,我穿的是高跟鞋,我有这个实力的。”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那点想把陈志挫骨扬灰的想法,就这样被她抚平了。
晏姝忽然安静了下来,望着陆城的方向小声说:“傅野啊,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见你的家人?”
又赶紧补了一句:“好像太快了,算了算了。”
虽然不信,她也想知道那番话的真假。
见他父母是最好的法子。
可是忽然晏姝又想起哥哥怀疑未婚夫是私生子的身世赶忙又把话收回。
她咬着舌尖,局促地捏着裙角。
怎么办才好。
她刚刚不该问这些话。
“下周,下周带你过去。”沉默半晌,他回答。
“真的嘛?真的嘛?”心里那点隐秘的担忧因为这句话放下来,她有点不可置信:“太好了,我要准备几件礼物。”
她就说,她爷爷选中的未婚夫自然是顶好。
她转过身靠着栏杆,开始放松地打趣:“不过,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不计较。我还是不高兴,你上来就让我换衣服,你都没夸我裙子好看。”
“嗯?”
“说起来,见面这么久,你还没有夸过我!”她不依不饶。
“……”
“你夸夸我啊!”
“……”
“夸夸我,就一句!夸我漂亮,夸我美丽,夸我善解人意!”
“……”
他张张口,却问出一句:“你冷么?”
被他夸一句好难,晏姝噘着嘴点头:“有点。”
露台风大,即使这个明媚的季节。
池泽市昼夜温差比陆城更加显著。
她一身薄如蝉翼的礼服裙。
晏姝摩挲了下自己的胳膊,想借以取暖。
她的未婚夫拘谨地像这春天的风,太冷了。
嘴巴一点都不甜。
晏姝不开心地想。
下一刻,腰肢却传来暖意。
不是来自外套,而是一双手掌。
她的背脊一僵,轻轻颤了下。
好像……不冷了……
似是感受到她的轻颤,傅野的手一动未动,极有分寸扣在她的腰间。
他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胛处。
一点点胡子茬的粗糙感磨砺着她的皮肤。
平稳的呼吸声却让她耳尖痒痒。
她从未受过这些,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她的呼吸却逐渐重起来。
背后传来了他身上的热度,还有好闻的薄荷味香气。
身前贴着他温热的手掌,晏姝挣了挣。
“别动。”他的声音低沉地落在耳畔。
她听到她的心跳要从口中蹦出来。
她不冷了,她一点都不冷了。
然后,她听到他凑到耳边的低语,唇齿间有红酒的气息。
在夜风里,吝啬到不许第二个人听见。
他说:“你最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珠珠是个声控,她要化了hhhhhhh
后面的进度要坐火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