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莱恩与亚当交谈之后……
“交易,呵~”
大抵是跟那个金发少年的交谈牵动了亚丹的神经,站在水城狼藉的的街头,望着这座遭遇遭难的城市,亚丹感觉到从心底发出的孤寂和寒冷。
“说起来,那已经是相当久远的故事了。”
走过破碎的废墟,迈过冷清的街道,站在奥尔缇西的广场雕塑之上,来自水都外围水神掀起的寒风拂过这个男人的鬓角,他的目光越过远方的汪洋。
记忆的风从思绪的长河中吹起,泛起了一层一层的涟漪。
距今两千多年的从前,那被人们认为的诅咒的怪病在这片大地之上蔓延,感染了这种病的人们失去理智,身体异变,因此都被看做是怪物,人人得而诛之。
在当时,路易斯有一个男人,他只身一人选择去拯救那些病人,并选择将所有的病灾吸取,将引发人们病变的罪魁祸首—一种寄生虫汲入自己的身体之中,这样病人就会恢复正常。
“实在是太感谢您了!“感谢的声音仿佛突然又萦绕在耳边。
“太好了!我恢复了“带着哭腔的声音也回荡不绝。
“亚丹大人,是您拯救了我!”
“若不是多亏了您的善行,我将会变成丑陋的怪物,被索姆努斯的士兵杀死。”
“多亏了亚丹大人,我今天才依然能活着啊。”
男人轻轻甩了甩头,想要将这些原本早已忘掉的声音从脑海中除去。
为什么会突然回想起这些事情呢?
明明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两千多年的时光,所有的故事都已经被掩埋在岁月的废墟之中,这些赞颂,这些感谢,既没有价值,也没有任何意义。
反正,那未得到水晶承认的男人最终还是被篡位的王杀死,并在史书之上留下怪物的名讳。
想到这里,亚丹帅气的脸上随时挂着的笑容慢慢变得扭曲,憎恶和痛苦从那张脸上浮现,但他的嘴角却从始至终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亚丹·路西斯·切拉姆。”
他默默念出了那个金发的奇怪家伙叫出的名字。
这才是我的真名啊,尼夫海姆帝国的宰相——亚丹·伊祖尼亚脸上的笑容变得扭曲而恐怖,面具带久了甚至连自己都差点忘记了,这个名字背负的过往。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颗星球上最强大的国家尼夫海姆帝国的宰相的鼎鼎大名,至今为止亚丹·伊祖尼亚这个名字一直被误认为是正式的名称。
然而,知道他真正名字的人,都已经在久远的过去,全部死去了。
尼夫海姆帝国宰相——,至今为止这个名字一直被误认为是正式名。然而,知道他真正名字的人,都已经在很久的过去,全都死掉了。
想起那位王子脸上悲怆的神色,亚丹的嘴角笑容更加灿烂。
本想称呼他为洛克提斯王子的,但总觉得不太得劲,倒不如爱称他“洛克特”吧,没有什么比这更加亲切的呢。
“若是杀死身为人类的你,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去得到水晶的力量,然后成为真正的王。”
十五年前水晶所选中的王,当世界陷入灾难之中,他将身负驱散黑暗的使命。
“连同水晶和王以及这个世界一同葬送才是我的本愿,就让你继续无忧无虑地笑下去吧。”
自己的亲生弟弟将我的一切都夺走了,希望、未来、深爱之人、一切,就因为这无聊的水晶石头、这无聊的王座之椅,这些东西,就这样彻底地毁掉吧,就这样让它们全都了无痕迹消失吧。
亚丹看着自己洁白的双手,自顾自笑了笑。
就用这双手去摧毁,满不在乎背弃凡人的神明也好,神明赐予的水晶也罢,连这充满了谎言的世界,全部一起摧毁殆尽吧,我的愿望仅此而已。
啊,笑得真是开心呢,真是太美好了,也真是,太刺眼了啊。
居高临下在无人的角落看着洛克提斯的笑容,亚丹的神色有些恍惚。
从来不曾见过索姆努斯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但是他俩真的太像太像了。
这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性格和行为却完全不一样,流露出的神情更是有着天壤之别。
也正因为如此,我看见眼前的洛克提斯脸上的笑容,才会想起那欺骗自己盗取王座的索姆努斯,那个骄傲又固执的家伙,曾经也是这样陪伴自己笑过开心过。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开始有了隔阂,变得彼此仇恨。
经历过那么多次的争锋相对,自己的记忆里如今全都是他的焦躁愤怒和轻蔑傲慢的神情,那些美好的,快乐的回忆,都弥散在两千多年中的漫长岁月之中……
“兄长……”隐约中亚丹听见自己被呼唤着,他的记忆跟随着风飘回那久远的时光,
曾经,在那个人与神生生相息的时代,距今两千多年前。
“兄长,你什么也不懂。”记忆中久违地听见索姆努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
“我亲爱的兄长,你根本没有去思考过如何统领人民,也根本不了解治理人民的义务!”
为什么记忆中只有索姆努斯的愤怒和轻蔑的神情呢,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同弟弟之间断绝了交流,彼此间树立起一道深深地隔阂的呢?
而最后一次听见索姆努斯的笑声又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呢?
亚丹冥思苦想,也只有屈指可数的记忆中见到那个孩子干净而美好的笑容。
儿童时期的亚丹和索姆努斯是关系很好很好的兄弟,二人经常在一起学习,锻炼武艺,也经常一起下棋。
因为年龄的缘故,一般而言兄长要减少相应差数的棋子以示公平,但这种常见的做法却不为索姆努斯所好。
这个固执的少年放出豪言,认为胜利不是在同条件下获取的那就没有任何意义,即便是无数次惨烈落败,他也丝毫不更改自己的原则,而亚丹也为这个年幼却骄傲地追求公平的弟弟而感到欣慰和自豪。
兄弟两人的感情是如此的真挚而热切,索姆努斯也是从小就亲近这个和善亲切的大哥,无论亚丹去哪里,他都寸步不离,周围的人常常笑道索姆努斯是亚丹的小跟班,如果那两人会分开的话,那才是怪事呢。
回忆是如此的汹涌澎湃,如潮水一般冲击着亚丹的心灵。
两千年前的兄弟分裂还历历在目……
“不明白的是你!”
亚丹站在索姆努斯的身前,单薄的白衣下身体微微颤抖,为了阻止索姆努斯的暴行,他已经口不择言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下令士兵虐杀平民?被他们杀死的既不是敌人也不是野兽,而是我们的同胞!”
“同胞?你觉得那些模样的怪事还是我们的同胞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如果听之任之的话,只会给大家带来灾难。”
“不,不是的,他们并不是怪物,只是,对,也许只是因为生病了。”
近些年来,一种怪病在民间蔓延了起来,无论何等神医都束手无策,特效药也是无迹可寻,罹患了这种怪病的人们只能深陷绝望的深渊,人们时而称这种病为降咒,时而又认为是神罚。
但是,亚丹知道,这既不是诅咒也不是报应更不是什么神罚,这就是病,即使没有特效药,也是可以治好的。
“他们之所以会袭击他人,是因为病痛所困扰,他们自身是无罪的,所以在那之前将病祛除,他们就不会危害到他人了。”
这种怪病的症状是,患者全身都会变成黑色,失去自我意识并且开始袭击他人。重症的患者将被称为“使骸”。
为了控制住这种疾病的蔓延,索姆努斯只会着军队在他们失去控制前隔离并拘束在营地中,但没用治疗,最终的结局都是被处理掉。
然而,在在一些病人恶化之前,亚丹曾对他们实施过治疗,并借助神赐的力量成功使他们回归正常。
“无论是生病亦或是诅咒,都是一样的。”
索姻姆努斯用着无比冷淡的语气说道,让亚丹难以忍受的是他眼神中对生命的漠然。
“哪里一样了?!”
“就算可以治好变成使骸的人,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只有兄长你一个人吧?
即便是那些鼎鼎大名的医者也没法学习你的那种方法。”索姆努斯嘴角泛起轻蔑的笑意。
是啊,治愈使骸依靠的神赐的能力,可这样的能力,神明却只赋予了亚丹一个人。
“仅仅凭你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
“哪怕能多救一人也是好的!”
“救一个人的功夫,患者又增加了五十人、一百人,不,实际上还要多得多,就算是兄长你再怎么拼命,也鞭长莫及的吧?”
“可是……”
亚丹被戳到了痛苦,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反驳这血淋淋的现实。
“你看,使骸一直在不断增加,除了杀掉它们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不是吗?”
索姆努斯满意地笑了,那张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却让亚丹由衷地反感起来。
“但他们依旧是人类啊!”
对自己丑恶的样子而感到恐惧,为了不失去自我意识而不断挣扎,为了生存而徘徊在变身怪物边缘的不幸之人……
“他们并没有错,而你做的事实夺取这些无罪之人的生命……”
“兄长!”索姆努斯蛮横地打断了亚丹的话,“无论何时都是这样,你是总想着能靠说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和自己那些幼稚的想法去治国吗?”
不经意之间,索姆努斯的口吻已经变得冷峻和严肃,“讨好民众是兄长你自己的事情,但也请你不要继续蛊惑人民,你再这样下去,我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亚丹没有回答,也无话可说。
索姆努斯的双眸中泛起了杀意,亚丹第一次感觉到了危机。
看着索姆努斯那张冷峻的脸,亚丹有些错愕,随即他在心底默默地嘲笑了一声自己,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自己才发现这一点,真的是为自己的迟钝而感到无话可说。
索姆努斯的性格和脾气,自己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他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枭雄,从小时候就是这样,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情,无论怎么都会去完成。
亚丹在心底默默下定决心,自己要躲起来,自己现在不能够被索姆努斯囚禁或者杀掉,因为还有许多因为疾病而痛苦的人在等着自己的拯救,那些无辜地却遭受折磨和虐杀的人民,我决不允许这种事情一再发生。
也许我救不了所有人,也许在索姆努斯看来我一直在做无用功和作秀,没人在乎那些可怜的人的生死,但我知道,我在乎,被我救下来的人在乎。
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这就是我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