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和俞闽烜两家是世交,自幼相识的,对俞闽烜的性子也非常清楚。
前一日俞闽烜无端端的跟他提起说什么他导师访华的事情,还建议他们可以做个专刊,还给他策划说那内容可以不仅仅是有关韩森的报道介绍,他会帮忙牵线请工业部以及一些实业家和技术专家做访谈,将专刊内容拓展到国家工业发展的层面-这么一份专刊,将会是十分有分量的,周成自然十分有兴趣。
然后周成赞成了,甚至已经讨论到一些细节了,俞闽烜才状似随意道:“成哥,听说你们新请了一个留洋回来的女学生做专栏?还是维斯理学院毕业的?我导师过来,我原本还有些愁着我自己未必有那么多时间陪同做翻译,也不知道你们这位实习编辑能否帮忙一下,这样也可方便你们做专刊。”
可刚刚他转头是对陈暖怎么说的?他道:“阿暖,没想到周总编跟我说的那个人是你”......
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偏偏还一派疏朗大方的样子。
若不是周成很了解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意外”“没想到”根本就是他花了大手笔,处心积虑计划好的?-看来陈暖该是他在美国就心仪的人,从美国一直追回国了。八壹中文網
而且现在想想,他在燕京大学做教授,学生一抓一大把,优秀的洋文好的也必不在少数,还都是动力工程系的学生,谈起来更有话题,偏偏舍近求远,还能为的什么?
周成也不禁觉得好笑,没想到俞闽烜也会有今日,为了个女孩子这般费尽心机的。
且说回阿暖。
阿暖也听出俞闽烜话中的温柔关切,但他们一起同船几个月,中间一起同游南洋游菲律宾,也算是比较相熟的朋友了,阿暖虽知道这人对自己该是有些好感-不过也就仅此而已,毕竟他知道自己有未婚夫,他们相识几年,他也并无逾矩之处-他此时这般说话怕是因为听了先前全焕和沈怀的八卦,对自己心怀同情吧。
这个她可没得好解释。
不过这个专刊的确很有意义。
她笑道:“好,你把韩森教授到华的行程安排给我,我看如何安排时间去采访他,这段时间我也搜集一下有关他的资料-麻烦你把你有的相关资料也借给我看一看吧。”
现在可不比前世,想要什么资料网上搜一搜哗哗的就出来了,现在想要什么讯息还得去查图书馆,但像这样国外教授还是工科教授的资料,能找到的怕也是十分有限。
俞闽烜笑道:“当然可以,这些资料我都已经整理好了,改日我就拿过来给你吧-还有一些相册,我也拿给你看看。阿暖,韩森教授他会过来住上一段时间,我不一定所有时间都能陪着他,若是你不介意的话,可能到时还要麻烦你做几次翻译,可以吗?”
阿暖笑道:“没问题,就算我没时间,阿翎肯定也没问题的-你怎么忘了她?”
俞闽烜听阿暖说起赵翎只是笑了笑没出声,两人又聊了几句韩森教授来访的细节,俞闽烜便谢过阿暖然后跟着周成去了他的房间。
关上门,周成就笑道:“好你个闽烜,追女孩子都追到这里来了,还跟我耍心眼说什么专刊-怎么回事,看样子你们是早就相识的,如何到今日还没追上?”
那姑娘虽然长得漂亮,但俞闽烜的条件可不差。
俞闽烜笑笑,却没接为何自己没追上阿暖的这话,他道:“我导师访华是我极力促成的,希望越顺利越好-工业部署下面的几个项目,我也想和他们实验室合作,你们那个专刊只需要写些外人看的愿景就行,不必涉及太过专业的内容-我觉得陈暖的背景比较好。”
对上俞闽烜认真的神色,周成有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无处受力的感觉-他自小就是这样,你永远也休想从他嘴里试探出来什么,或者让他顺着你的思路去走,虽则你心里已经肯定了,但他半点行迹不露,总会让人心里痒痒,有一种猜测不能得到宣泄的难受。
不仅是周成,这边全焕和沈怀也憋得有些难受。
全焕拿着支装模作样的笔半天也没写出一个字来,终于忍不住把那笔往桌上一按,抬头就问阿暖道:“陈暖,你认识俞公子?”
俞闽烜是工业院院长俞炳鸿的幼弟,又是他们总编兼背后社长的发小,全焕他们想不认识都难-大概也就是阿暖不知道了。
阿暖转头,看着全焕闪着异样星星光芒的眼睛,还有一旁竖着耳朵的沈怀,想到先前他们有关廖珩和萧玉如的那一通八卦故事,她也收了几分平日里比较随意的心-这些人给朵花,不,给根草都能想象出整个花园来,还是得谨慎些。
她道:“嗯,以前见过几面,他是我表妹的朋友。”-赵翎是比她大,但赵翎是廖珩的表妹,便也只能算是她的表妹了。
表妹的朋友......这话挺有歧义的,全焕和沈怀“哦”了一声,虽则仍是坚信俞闽烜对阿暖必有意思,却不好多说了。
及至翌日俞闽烜又拿了一堆东西过来寻阿暖,抓了阿暖在会议室一谈就是半日,过了几日又来了一次,他们更是愈发的坚定了-这位俞公子喜欢应该不是陈暖的表妹,而是那位什么表妹的朋友陈暖-男人的眼神作为男人是再容易明白不过。
不过俞闽烜的出现对阿暖倒是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她身边原来探头探脑的男青年少了,暗戳戳窥视的目光也少......不,其实还是很多,只是意味有些不同了-就是她的顶头上司孟则高孟主编看她的目光都稍微缓和了些,工作上也不再像之前那般苛刻-在这位老先生心里,就是米虫也是分不同种的,工业院院长俞炳鸿是个很勤勉,享有很高声誉,对国家这两年的发展作出了很多贡献的人,俞闽烜也是个年轻有为的青年,若是阿暖嫁给俞闽烜,就是做米虫,大约也是勉强可以令人接受的。
他们觉得以俞闽烜的条件,追上阿暖其实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了。
这日俞闽烜又拿了一叠韩森教授最新寄过来的一沓资料还有工业部相关产业的一些资料-其中有很多是很专业的内容,需要他跟阿暖好好解释的-俞闽烜做事向来沉稳,他每次来寻阿暖,在外人看来可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事实上他在面对阿暖时,是真真正正的在谈公事,中间也挑不出一丝破绽和错漏-他的认真和敬业很难让阿暖产生其他怀疑和顾虑。
俞闽烜是在饭点前约莫半个时辰过来,等他和阿暖谈到饭点时不过只是谈了约莫一半的内容,他便顺势叫了阿暖去吃饭-也不过只是在报社隔壁的一家饭店里,为了避免阿暖尴尬或对他生出戒备心理,他还叫了周成一起-如此他们还可以一起谈谈专刊大的框架。
“云暖......云姑娘?”
三人刚坐下不久,阿暖就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是熟悉的声音,但原本娇媚清脆的声音又似新裹了层丝绒,滑润丝哑了许多,声音里带着些意外和惊喜,是见到久违的熟人或朋友那种惊喜。
阿暖转头,便看到了对着自己一脸笑意的萧玉如,还有一旁满脸错愕的肖框和全焕。
萧玉如迎上了前来,她道:“云姑娘,没想到在这里看到你,我听说你回国了,还一直想着有没有机会再见到你-不想就这么巧,竟是意外遇见了。”
“萧小姐。”
阿暖起身微笑招呼道。
现时对未婚女子一般人仍多是习了前朝旧习唤姑娘的,只是那些时尚摩登小姐,大家便会唤一声“小姐”以示区别。
萧玉如见到阿暖上前来招呼,面上虽笑得自然,但心其实还是提着的,此时见阿暖肯礼貌的跟自己寒暄,那心顿时放了下来,笑得更大方亲切了-其实仔细想想,她们也并不曾有过任何冲突,几年前和凌夏在一起的几次相处,大家都是相谈甚欢,韩稹那事,都是暗地里的事,并不曾牵扯到她。
她笑道:“云暖,其实你可以同以往那般唤我玉如就可以了-你今日怎么会在这里?是见朋友吗?”说完又看向周成和俞闽烜,目光在触及俞闽烜的时候,诧异的顿了顿,不过这异色也不过是一闪而过,立时便恢复了先时自然的笑容。
阿暖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嗯,萧小姐这是?”
萧玉如笑道,“我今日是在这里见燕林时报的采编和记者-说来这事和云......姑娘你还有些渊源,当年三爷对《伶中曲》并不感兴趣,还是云姑娘喜欢这故事,然后亲自捉刀改了剧本,三爷这才支持这部戏的,这事说来我还应该好好谢谢云姑娘-今天燕林时报采访我,主要也是为着《伶中曲》,其实若是云姑娘愿意,我们还可以一起谈谈,想来对他们来说定是一份意外的惊喜-不过若是云姑娘不便也就不必了。”
“云......云姑娘?”跟着上来的全焕有点结巴道,“陈暖,萧小姐,你,你们认识?”
而他身旁的肖框震惊之后,面上则是有一丝难堪的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