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人似乎猜到他的心思，继续说道：“我想跟你做笔买卖。”
瘦猴整个人趴在门板上，透过门缝，看见门口站在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看起来有点眼熟。
能不眼熟吗，昨天才见过。
他一拍脑袋，这才拔下插销开门。
“你差点吓死我，哪有你这么早找上门的……”
“要猪肉吗？”
陆寒居一句话，很好的堵住瘦猴的嘴。
瘦猴像是没听清似的，呆愣愣地看着他，“你刚刚说什么？”
“猪肉，你要吗？”
刚才他没听错，这人真有猪肉。
瘦猴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看向陆寒居的眼神就像看个财神爷。
这年头肉的供应少，供销社的猪肉档口，排队的人永远是最多的。
可即便这样，猪肉的供应远远不够，镇上每个人才有几两肉的定量，再怎么省着吃，三五顿就霍霍没了。
可肚子没有油水，干活都没劲，镇上有条件的人家经常会上黑市找生肉，这是一条发财的道。
只可惜他没有门路，做了三四年的倒爷，也只能做点小买卖，根本碰到不猪肉。
现在突然有人跟他谈生肉的生意，不是财神爷是什么。
“你真有生猪肉？”
“进去说。”
瘦猴一拍自己的脑袋，往旁边避了避，“快进来。”
陆寒居进了屋，瘦猴探出头往门外看了看，没见到人，这才把门关上。
“哥，肉在哪儿？”
陆寒居掀开盖在背篓上的油布，露出小半背篓油光发亮的猪肉，瘦猴高兴得一拍他的手臂，“哥，可真有你的，这得有多少肉？”
“四十斤，你吃得下吗？”
四十斤是有点多。
瘦猴没做过猪肉生意，心里有点没底，不过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过了这村，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遇上这种好事。
他咬了咬牙，虽然现在做猪肉生意还没有稳定的客源，不过很快就快秋收了，谁不想吃点好的补身子。
镇上干重活的也多，肚子没有油水，干活都没劲，猪肉很好脱手，少有人把猪肉积压在手上的。
“成，我认识几个大户，他们肯定需要猪肉。”
“我跟你一起去。”
瘦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哥，你还担心我拿你的货跑了？”
“你东西都在这儿，跑不了，我跟你去，是想看你这生意怎么做。”
瘦猴狐疑地看着他，他莫不是想要打听清楚客源，以后甩开自己单干吧？
陆寒居看出他的心思，说道：“你放心，我既然找上你，就打算跟你干，我让三成的利给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陆寒居压低声音，沉声说道：“昨天跟我过来的那位姑娘进黑市太打眼，不安全，以后你到她家里去收货。”
瘦猴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条件，连连点头，“成，这事我一定给你办得妥妥的。”
不过多跑一趟，就能赚这么多钱，他怎么会不愿意。
“哥，那姑娘是你对象吧？”
“不是。”
瘦猴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不是对象你还对她那么好？”
陆寒居垂下眼睑。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或许一辈子都没办法跟她在一块。
可这并不妨碍他喜欢她，想要对她好一点。
“走吧。”
瘦猴从震惊中回过神，应了一声，“哎，我收拾收拾，这就能走。”
瘦猴乐呵呵地跑去梳洗。
他要发达了。
供销社的肉价一斤七八毛，不过肉票少，一个人一个月也就三四两的肉票，很多人会在黑市买肉。
黑市上的肉能涨上两三倍，常价是一块五一斤，逢年过节肉价更贵，能涨到两块钱一斤。
瘦猴的嘴差点没笑歪，他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出，自己躺着大把数钱的画面了。
他快速拾掇好自个儿，挎着着个小篮子，里头放着十条肉，出门去招揽生意。
他找的第一家是个双职工家庭，家里子女多，经常找他买粮食，这个时间正好出门买早餐。
瘦猴远远看见那妇女走过来，装作不经意一般走上去，跟在她的身后，“姐，我这有肉，你要不要？”
那大姐看见是熟人，稍稍放下心，意识到他在说什么，死命往他篮子里瞅。
瘦猴掀开篮子上盖着的油布的一角，篮子里装的全是油光发亮的猪肉。
真是瞌睡了正好碰上递枕头的，家里的肉票早吃没了，昨天他爹刚说没油水，胃里烧得慌，没想到今天就碰上卖肉的了。
她警惕地看向站在瘦猴身后，那个沉默不语，长得高高瘦瘦的年轻人。
瘦猴解释道：“姐，他是我哥，你甭担心。”
那大姐跟他买了好几回粮食，是相信他的，把瘦猴拉到一个拐角处，“这肉怎么卖？”
“一斤一块五，外加一张票。”
“怎么这么贵？”
“这年头猪肉可是紧俏货，我好不容易才弄了这么点过来，我是想着跟姐的关系好，有好东西先紧着你，让你先挑。”
瘦猴拿出一条五花肉，“你看看这肉多漂亮，三层瘦，两层膘，红烧炖肉小炒都好吃。”
那大姐被他说得心动，“你要什么票？”
“粮票布票肥皂票，不拘什么票，有工业票可以算便宜一点。”
“成，给我来一斤。”
那大姐付了一张肥皂票，还有一块五，问瘦猴，“以后还能上你这买肉不？”
“能，咋不能呀，以后有好肉我都给你留着。”
瘦猴麻利的用报纸把肉包住，那大姐提着肉走了。
首战告捷，瘦猴信心大增。
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十斤肉就卖出去了。
瘦猴笑得见牙不见眼，“哥，这回你该放心了吧。”
“我走了，你好好卖。”
陆寒居迎着朝霞回了大树村，天边朝霞绚烂，仿佛让人能看见光明。
他匆匆回家吃了饭，就到牛棚去，看见张瑶瑶背着个背篓走过来，脸上带着笑，似乎很高兴，跟他打招呼的声音也透出一股子欢快。
“早安。”
陆寒居朝她点头，看着她走进牛棚。
张瑶瑶把中药拿出来，放在桌上，“这是我昨天到镇上买的药，够一周的量，喝完了我再去买回来。”
“丫头，不用买了，我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不用喝药了。”
黄振勋的脸色果然好了很多，不过依旧瘦弱得厉害，张瑶瑶一点不敢冒险。
现在只是花点钱，要是停药，身体出了毛病，那可就不是出钱能解决的问题了。
“伯伯，你不要怕花钱，买药不费什么钱。”
黄振勋不由嘀咕起来，“怎么不费钱，我们现在一分钱都挣不了。”
张瑶瑶笑着从背篓里拿出一袋鸡蛋，“你把身体养好了，以后我还有事要你们帮忙呢。”
黄振勋顿时来了精神，“你是不是愿意跟我学经济了？”
他怎么还不死心。
张瑶瑶拿出一袋小蛋糕，“伯伯，你快尝一尝，这小蛋糕可香了。”
黄振勋闻到这股诱人的焦香味，就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了。
这是用烤箱才能烤出来的香气。
他已经好久没有闻到这样的味道，久远得好像是上辈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