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一层楼只有一个冲凉房，整一层楼的人都得排队洗澡。
张瑶瑶洗好澡，站在床边晾头发。
汾来县虽然已经通电了，街道却没有路灯，只有从居民楼窗户透出光亮。
她看着觉得没什么意思，准备上床睡觉。
谁知她刚刚躺下，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像是有女人在哭，还混合着其他的声音。
张瑶瑶一开始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还以为隔壁的新婚小妻子被欺负了，电光石火之间，她想到了什么，脸上一阵发烫。
隔壁的人恐怕也不知道招待所这么不隔音，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光是听着都让人脸红心热。
张瑶瑶想要出声提醒他们，又怕打扰到他们办事。
人花钱住招待所，为的就是这点事，自己打断他们办事，搞不好会留下后遗症。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只盼着他们能快点完事。
谁知道那对新婚夫妇体力那么好，愣是闹腾到后半夜，终于消停下来了。
那边没了声响，她才得以睡过去。
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她不知道现在多少点，只能尽快洗漱好，匆匆出了门。
黄振勋还是没能醒过来，叶慧英坐在病床前，一眼不错地看着他，害怕自己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张瑶瑶从国营饭店打了包子过来，看见叶慧英脸上难掩憔悴，不免为她担心。
叶慧英的身体本来也不好，又担惊受怕，再这样下去，恐怕她自己先扛不住。
“叶姨。”
叶慧英见到她，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几分，不过还是十分担忧。
“你来了。”
“叶姨，你昨晚没睡好吗？”
这病房有五张病号床，夜里咳嗽声，打呼声，还有医护人员走动声，她又担心黄振勋的病情，这一夜几乎就没怎么睡。
不过她怕自己说这话会让张瑶瑶担心，只是说道：“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我在招待所开了一间房，要不我带你回去休息，这里有我看着，等你睡醒了，再过来换我？”
叶慧英摇头，“我回去也睡不着，与其回去担惊受怕，还不如留在医院陪他。”
“可你一直不休息，身体会扛不住的。”
“你放心吧，老黄没有醒，我是不会倒下的。”
张瑶瑶见她这么坚持，打消了劝她的念头。
“那你先吃点东西，我买了大肉包。”
叶慧英本来没什么胃口，不过看到张瑶瑶一脸的关切，还是接过包子。
还没等她吃两口，护士便让他们去办理住院，叶慧英看着上边的数字，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三百块四十五，这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他们连五十块都拿不出，要去哪里找三百块？
张瑶瑶看见她的脸色不对劲，凑上去看了一眼，也被上面的数字吓到了。
她浑身上下也就一百三十来块钱，距离三百块还太远。
叶慧英看着住院单一筹莫展，“这可怎么办？我去哪里筹这么多钱？”
张瑶瑶安慰她，“叶姨，你先别着急，看看大队长那边能拿回多少钱，我们再想办法。”
叶慧英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林援朝是在中午赶来的，还带来了一百八十多，差不多一百九十块钱。
他昨天晚上去找他们谈了，一家也就能掏出五六十，再问他们就寻死觅活，他也没了办法，总不能真的把人逼死。
张瑶瑶看着这一百九十块钱，再加上自己身上的钱，办理住院还差二十块。
她把林援朝拉到门外，轻声问他，“大队长，能不能先借你点钱？”
“你要多少？”
“住院费是三百四十五块，我身上还有一百三，加上这三家凑的一百九，还差二十五块，你看着能借多少？”
林援朝诧异地看着她，“你身上有一百三，全都掏出来？”
张瑶瑶不由苦笑起来，她也舍不得，可这不是为了救人命嘛。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就当是积德行善了。”
林援朝简直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不过她愿意出钱也是好事，要是这回把人救回来了，对他，对大队也是好事。
要是在大队出了人命官司，他还真不好处理。
“你在县城还要用钱，这样吧，我身上还有四十块，就全给你了。”
张瑶瑶很感激他，四十块对他们来说不是小数目，他们大树村没有别的收入，这四十块钱得存上小半年的了。
张瑶瑶接过钱，还给他写了一张借据，签上自己的大名，递给林援朝。
“大队长，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还你。”
“还写啥借据，这事我们自个儿知道就成了，这借据你自己收着。”
“这可不行，你不收下借据，我不安心。”
林援朝看见她这么坚持，只得把借据收了。
村里还有事情要忙，他也不好耽搁太久，跟叶慧英询问一些病人的情况，又回了大树村。
张瑶瑶拿着住院单去缴费，正准备走回去，没想到听见有人叫自己，她疑惑地转过头，自己在县城好像没有认识的人。
叶慧芬拎着饭盒走过来，看见张瑶瑶之后异常高兴，“张同志，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
张瑶瑶觉得眼前的婆婆看着挺面熟，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来了，她不就是之前崴脚进医院的那个婆婆吗。
“原来是叶奶奶，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女儿在这家医院生孩子，我过来看看。”
怪不得她红光满面，一脸的喜气，原来是有好事。
“叶奶奶，这是好事呀，恭喜你。”
叶素芬笑着点点头，“你怎么会在医院？”
“有亲戚住院了，我过来照顾他。”
“没事吧？”
“现在还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人还没醒，还在住院观察。”
叶素芬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听起来还挺严重。
“你也别太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张瑶瑶点头，“叶奶奶，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你快去看你的女儿吧，我也要去忙活了。”
“成，等我有空了去看你。”
“好。”
张瑶瑶本以为她说的是客套话，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她真的来了，手里还提了一袋香蕉。
张瑶瑶一看见她，立马起身，“叶奶奶，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有亲戚住院，刚好我亲家母过来，我也没什么事，过来看看你。”
叶慧芬朝病床上的人看去，那人骨瘦如柴，脸色蜡黄，看起来像是不大好的样子。
“怎么样了？”
“还没醒过来呢。”
张瑶瑶叹了一口气，却看见黄振勋的手指动了动，再定眼一看，黄振勋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没什么动作。
她走上前两步，盯着黄振勋看，半天也没看到他有动静。
难道刚刚是她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