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别听我阿奶胡说。”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你阿奶。”张有江垂下眼睑，话说得很慢，声音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说得对，我这么一个废人，哪配吃这么好的东西。”
果然，他因为何花的话伤心了。
“爸，你别这么想，这是我孝敬你的，你不配还有谁配吃。
阿奶就是偏心眼，只心疼志邦和志强，在阿奶的眼里，除了他们俩，谁都不配落到好处。”
张有江叹了一口气，“你也别这么说，你阿奶以前对你也很好。”
何花以前对她好，那是因为张有江把赚来的钱都交给她，有什么好东西都愿意拿出来，不像大房和三房那样藏着自己的小心思。
把二房的东西拿给他们自己吃，张有江居然把这份功劳安到何花身上，这让张瑶瑶难以理解。
不过她也知道，在这一辈人的心里，孝义大过天，她一时半会扭转不来他们的这种思想。
看到张有江已经吃完一个鸡蛋，张瑶瑶把剥好的鸡蛋递到他手上，“爸，你听说过毛头吗？”
“哪个毛头？”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现在也就七八岁，对了，他还有个奶奶，看着年纪挺大了。”
“你说的那个毛头呀，咋不知道，他们离咱们那老房子近，你以前也见过他，不过咱们搬到新房子以后就见得少了。”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咱们搬过来的时候毛头也就三岁，这都五年过去了，那孩子肯定变了个样。
你又一直在外头读书，不常跟他见面，哪还知道他长的什么模样。”
原主的确一心思扑在书，对其他事鲜少关注。
更何况原主自认清高，不大乐意跟村里的人打交道，以至于自己在村里连个知心朋友都没有。
“这样算去来，毛头今年已经八岁了，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他怎么不去学校？”
张有江叹了一口气，“毛头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刚出生他爹就因为救人死了，他娘受不了苦，改嫁到隔壁村。
林大娘就只有毛头他爹一个儿子，毛头他爹去了，家里就剩他们祖孙俩，没有劳动力，饭都吃不上，哪还有钱上学。”
不知道想到什么，张有江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张瑶瑶也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没想到毛头家里过得这么艰难。
在村里挣上工分才能分到粮食，可林阿奶上了年纪，人又瘦弱，干不了什么农活。
毛头又还小，更加没有办法干农活，粮食不够，没有吃的，怪不得他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你怎么会突然提到毛头？”
“今天我上山采菌子碰上他了，他在捡蝉蜕卖钱呢。”
“那孩子从小就懂事，小时候就帮着林大娘干活，可惜命不好。”
韩颂听后很无奈，要是在以前，她可以给毛头捐点钱，不说别的，至少可以改善他们的生活。
可现在不行了，她连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帮助别人。
张有江吃完东西，张瑶瑶进去厨房，看见何花把野鸡砍成两半，正在往鸡肉上抹盐。
“阿奶，你在做什么？”
“问啥问，没看见我在抹盐吗？”
“我当然看见了，我是问你往鸡肉上抹盐做什么？”
“这鸡肉抹上盐，留着能吃两三天呢。”
张瑶瑶听罢直咋舌，这野鸡看起来也就三四斤，他们一家十几口人，一只鸡还不够吃，她居然还想留着过两天吃。
“阿奶，家里这么多人呢，半只鸡哪够分呢，把这半边也煮上吧。”
“你这败家玩意儿，还过不过了。”何花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有肉吃就不错了，你嘴咋就这么刁，一顿就想把肉吃光。”
张瑶瑶扁着嘴看她，这老太太怎么这么抠。
“你要是不做，以后我再拿到鸡肉就不拿回家了。”
看见何花还是无动于衷，她说道：“你要是不煮，我自个拿去烤着吃。”
她作势要把那边野鸡抢过来，何花赶紧把肉攥紧，这死丫头说到做到，还真会把肉偷走自个儿吃。
自己现在按着她说的，还能有点肉吃，要真让她把鸡肉拿走，他们连口汤都喝不了。
何花稍一掂量，骂骂咧咧的把那半只鸡砍成小块。
这个死丫头，不会过日子，老张家迟早要给她吃穷了。
张瑶瑶兴冲冲到外头拿来菌子，野鸡炖蘑菇，味道肯定好。
何花瞅见她在一旁洗菌子，凑上去说了两嘴，“就你嘴刁，啥都要吃好的。”
“阿奶，好不容易能吃顿好的，你能不能少说两句，让我的好心情多维持两秒。”
“咋的，我是你阿奶，说你一句都不成，你咋这么金贵呢。”
张瑶瑶把水一泼，重新打水，专心洗菌子上的泥沙，只当她不存在，自动屏蔽她的粗言秽语。
何花见她半天没个反应，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憋着一肚子气走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张瑶瑶把菌子洗干净，端着菌子进厨房，闻着肉香味直流口水。
才几天没吃到肉，可她却觉得这股肉香似乎好久都没闻到了。
“你在这干啥，肉还没熟，你就想着偷吃。”
“谁说我要偷吃了，阿奶，你能不能不要把人想得这么坏。”
“不想偷吃你进厨房做啥？”
张瑶瑶当着她的面，把洗好的菌子放进锅里，“阿奶，你不要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何花听不懂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不用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气得把张瑶瑶赶出厨房。
张瑶瑶想着自己该去喂猪了，扭头走人。
喂好猪，她站直身子，无意间看到陆家老宅。
陆家老宅周围种着许多树，从她这个位置只隐约看到一点房檐，不过只这房檐，亦能看出它曾经的辉煌。
张瑶瑶淡淡收回自己的目光，收拾好东西，回了家。
苏秋果已经从地里回来了，何花正张罗着吃晚饭。
家里已经好久没见到肉了，个个都馋得厉害，张志邦和张志强更是拿着碗，围在何花的身边不愿意离开。
张瑶瑶把人扒拉开，“阿奶，我爹吃过了吗？”
何花听了以后撇了撇嘴，从盘里打了一勺肉，“给你爹端过去。”
张瑶瑶举着大海碗怼到她面前，“我爸身体不好，要多吃一点。”
“你爹又不干活，吃那么多做什么。”
张瑶瑶嘴一扁，这老太太又想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