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瑶瑶说得对，你欠下的钱还没有还呢，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也该还了。”
李桂芬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自己本打算让他们出钱买自行车，最后反倒变成催债。
她面上讪讪，“大嫂你放心，等我们有钱了，一定会还你们。”
林英梅却不愿意他们这么含糊过去，“你们有钱买自行车，没钱还债？”
“我们真是没钱，志邦志强还在上学，都是用钱的时候。”
“谁家里没有孩子，志邦志强读小学，我们双双读高中，志远读初中，用钱的地方更多。
这件事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要不你们今天把钱还了，我把借据还给你们？”
李桂芬差点没打自己个嘴巴子，好端端的她提什么买自行车，要是不提这一茬，今天就不用赔钱了。
一家一百块，那可是大两百，不是一笔小数目。
“大嫂，这钱我们现在真是拿不出来，要不你再缓两天，过两天我一定筹钱还你们。”
“回回你都说缓两天，这都缓了多少年了。
你们要是再不还钱，我们可要去找大队长评评理了。”
见自己劝不住她，李桂芬只得向何花求助，“娘，真不是我们不愿还钱，我们实在掏不出钱。”
她的话音刚落，林英梅也看向何花，跟她说自己的难处。
“娘，不是我们逼三叔还钱，实在是两个孩子读书太花钱。
双双在外头不敢吃，也不敢用，志远已经好几年没穿新衣服了，他们也是你的孙子孙女，你也心疼心疼他们。”
张瑶瑶也跟着说道：“阿奶，我爹也急着拿钱看病呢。”
何花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都是她闹出来的事，要不是她提起这件事，家里怎么会吵起来。
“老大家的，你再给他们点时间，老三，你就趁着这两天好好筹钱。”
听到何花愿意松口，林英梅没有再逼他们，答应了下来。
“成，那就再给三叔三天时间，要是再不还钱，我真要拿借据去找大队长了。”
何花没好气道，“行，那就这么说了，吃饭。”
张瑶瑶已经吃好了，端着空碗要回厨房。
堂屋就点着一盏煤油灯，光线有些昏暗，看不清路，她一脚踢翻了放在旁边的一张小凳子，不知道那凳子碰倒什么罐子，叮铃哐当一阵乱响。
何花狠狠骂道：“作死呢，走路不看路，眼睛长头顶了？”
“阿奶，你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容易生气，情绪稳定一点不行吗。”
何花气得直瞪眼，可张瑶瑶已经走人了。
这死丫头，做了错事，说她一句她还不乐意。
张瑶瑶回到房间，嚼着红薯干，苏秋果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两个鸡蛋，递到她手上，“你先吃个鸡蛋。”
张瑶瑶扁着嘴，“不吃。”
“今天你现在还病着，身子需要营养，不吃怎么行？”
“今天中午我已经吃了两个啦，吃得太多容易胆固醇过高。”
“什么醇？那是什么东西？”
“胆固醇，鸡蛋里有这玩意，胆固醇过高会给身体造成很大压力，尤其对血压和心脏的压力最大，反正对身体不好。”
苏秋果并不相信她的话，这鸡蛋是多好的东西，怎么吃鸡蛋还会吃出病来。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觉得张瑶瑶博学多才，他们瑶瑶懂得可真多。
她看着张瑶瑶，心里更加愧疚，当初老师跟她说了，瑶瑶很有可能会被保送进工农兵大学。
可他们做爹娘的没有能力送她读书，把她的下半辈子全给毁了。
张瑶瑶不知道苏秋果在想什么，只是看见她心情突然低落，疑惑道：“妈，你怎么了？”
苏秋果这才打起精神，跟她说道：“今天你太冲动了，以后要是发生这种事，你可不能冲动，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你的名声可不好听。”
张瑶瑶不以为意，“总不能为了顾全名声让自己吃亏吧，那名声不能吃不能用，要来做什么。”
“你这傻孩子，你还没有说定亲呢，名声不好怎么好找婆家。”
“那我就不嫁了呗，一辈子陪在你和爸身边不行吗？”
“你这孩子又说傻话，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道理。”
“怎么没有，我就不愿意嫁人。”张瑶瑶抱住她的胳膊，“妈，你有没有想过分家？”
苏秋果被她这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你怎么会这么想？”
“阿奶不喜欢我们，阿爷虽然是一家之长，他也不向着我们。
好事轮不上我们，需要出力出钱的时候，个个都盯着我们，我觉得待在这个家里没意思。”
最关键的是，何花天天骂人。
她只待两天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们长年累月遭受这样的语言暴力，不知道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苏秋果叹了一口气，她也想过分家的事。
张有江还没出事的时候，家里虽然也有些小摩擦，不过何花好歹能一碗水端平。
自从张有江受伤之后，他们二房在家里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她是没有什么，可张有江一个病人，本就需要好好休养，可何花嘴上不饶人，说的话直捅人的心窝子。
她不敢说何花什么，只能劝张有江想开些，可遇上这种事，又整天被人戳心窝，谁能想得开。
“家里的长辈都还在，怎么能分家。”
张瑶瑶一下抓住重点，“要是阿爷阿奶提出来，是不是就可以分家了？”
苏秋果又叹了一口气，“你阿爷最重面子，他绝不会答应分家。”
张瑶瑶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苏秋果揉了揉她的脑袋。
“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只要乖乖把伤养好就成。”
苏秋果从口袋中掏出钱，硬塞到她手上，“这里有十块钱，明天你到镇上买点吃的，补补身子。”
张瑶瑶把钱收下，不过她不打算明天去镇上。
不是农忙的时候，村里会在星期天安排拖拉机去镇上一趟，可明天又不是周末。
而且现在还是农忙，根本没有拖拉机去镇上，走路的话要走一个钟。
顶着烈日走上一个钟，想想都觉得恐怖。
她把鸡蛋推了回去，“妈，我真不想吃鸡蛋，要是饿了，我可以吃红薯干。”
“成，你不吃就不吃，我把这鸡蛋拿给你爸吃。”
听苏秋果提起张有江，她就想到了张有江的腿。
“妈，我爸的腿真没法治了吗？”
苏秋果叹了一口气，当年县里的大夫建议他们到省医院看看，说不准还能想办法，可她掏不出钱，只能先把人接回来。
这一年多来，她一直在想办法赚钱，就为了能攒钱给张有江治腿。
可治病的钱是一笔大数目，她们在乡下地方，赚钱不容易，哪有那么快就攒下治病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