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周王是王爷,但凡他看上什么人,完全可以直接纳回去,根本没必要这般遮遮掩掩的。
皆因为王妃顾重芝年纪比周王年岁小很多,不仅进门有喜,一举得男,给他生下唯一的嫡子,而且这个月的月事又推迟了半个月了。虽然太医没有号出来喜脉,但周王却觉得顾重芝一定是怀孕了。这个节骨眼上,柴惜月的事情一定要捂住,否则顾重芝知道了伤心难过,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周王先头那个王妃只给了他生了一个小郡主,其他侧妃皆无所出。加上顾重芝生了小世子,也不过只有两个孩子而已。
他比皇帝大几个月,太子都已经大婚了,二皇子也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周王的儿子才两岁多,还是个奶娃娃呢。所以,周王格外看重子嗣。
周王的言语不详,令柴惜月不满,她没有像对付福国公那样撒泼卖痴,而是委屈道:“难道周王府不是王爷做主吗?还是说王爷只是玩弄惜月的感情,从不曾真心对待惜月?母亲与哥哥若是知道惜月这样委身与你,定然会将惜月打死的!”
柴惜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周王心软,还是很吃柴惜月这一套的。
周王府里的那些女人,顾重芝也罢,两个侧妃也好,都是稳重端庄的性格,柴惜月这样小意温柔又殷勤的,周王还是头一回遇到。
更何况两人正值甜蜜期,周王对她还很新鲜,小美人哭的梨花带雨,周王自然心疼。
“你别哭了,本王自然是真心待你的。”周王道:“只是王妃眼下怀了身孕,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会动了胎气。惜月,本王给你买个宅子,让你单独住着,等过几个月,王妃分娩之后,本王立马接你进府,好不好?”
“原来王爷也是有苦衷的。”柴惜月破涕为笑道:“您对惜月这般好,惜月又岂能辜负王爷的一番苦心?只要王爷心里头有惜月,让惜月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这般善解人意,周王大为感动:“惜月你放心,本王一定待你好。”
就这样,柴惜月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周王的外室。
当时周王妃顾重芝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又过了几天,她的月事来了,她心里十分遗憾。周王知道了,也叹了一口气。
本欲将柴惜月的事情告诉顾重芝,因见顾重芝心里难过,周王到了唇边的话就咽了下去,只拉着顾重芝的手安慰她:“咱们一辈子长着呢,以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顾重芝很自责:“妾身知道王爷不怪妾身,可妾身真的想给王爷多生几个孩子,想给明哥儿添几个兄弟姐妹。这次月事推迟,我以为我又有了,没想到让王爷空欢喜一场。”
周王心疼她,好生安慰了她一夜。接下来几天,不仅绝口不提柴惜月的事情,甚至还留在家中想办法哄顾重芝开心,知道顾重芝心疼明哥儿,就逗弄儿子玩耍,一家三口享尽天伦之乐。
看着明哥儿可爱的笑脸,看着王妃顾重芝眉宇间的遗憾忧愁渐渐散去,周王觉得又幸福又满足。
所以,当柴惜月派人来找周王的时候,周王以自己很忙为借口打发了来人。
没想到过了两天之后,柴惜月到了周王府,直接找到顾重芝,说自己怀了周王的孩子。
周王得知消息,第一反应不是为即将多了一个孩子而高兴,反而是又慌张又忐忑。他立马赶到顾重芝的院子,见柴惜月坐在椅子上跟顾重芝说话,想象中二女争吵的场景并未出现,他松了一口气,又隐隐觉得不安。
顾重芝当时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了,可她不信:“王爷,我不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情。”
“重芝,你听我解释……”周王慌张不已:“我……这件事情的确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他的话一出口,顾重芝的信心一瞬间就土崩瓦解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周王,眼泪慢慢浮了上来。
周王从不曾见顾重芝这般伤心,他心里一紧,作势就要上前去拉顾重芝的手。
“姐姐不要怪王爷。”柴惜月突然跪在了顾重芝面前,泪流满面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引诱的王爷,我……我是个多余的人,我知道自己不该出现。惜月……我这便自行了断,愿姐姐与王爷夫妻同心,百年好合。”
话一落音,她就站起来,朝柱子上碰去。
周王大惊,本能地就去阻拦。
他一把抓住了柴惜月的胳膊,柴惜月就顺势哭倒在周王怀里:“王爷,惜月死不足惜,可腹中有了王爷的骨肉。可怜这孩子还未出世就要被父亲抛弃,我还留着他做什么!王爷,您松手,让我去死,黄泉路上我们娘俩作伴,也不至于太寂寞……”
“你莫哭、莫哭。”周王长这么大,哪里见过这阵仗,心慌意乱之下,只能好声地安慰柴惜月:“我不会让你死的,也没说不要孩子……”
柴惜月大喜,一把搂了周王的腰:“我就知道王爷是真心喜欢惜月,绝不会抛弃惜月的。”
她又摸着肚子道:“乖孩子,你听到了吗?你父王说要留下我们娘俩了,从此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谁也不能拆散我们了。”
“王爷,你待惜月这般好,惜月就是拼了命,也要将儿子生下来。”
顾重芝在一旁看着,一颗心渐渐冷成了一块冰。
她强迫自己将眸中的泪意压下去:“既然王爷已经决定了,那便留了柴氏吧,妾身这便拨个院子给柴氏住,至于是不是要抬侧妃,王爷考虑好了,告诉妾身一声便是。”
听着顾重芝的声音,周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他赶紧将柴惜月推开,脸上有不容错识的尴尬。
“重芝……”
“妾身累了,王爷与柴氏请自便。”
顾重芝眉目冷静一如平常,可那声音却一丝温度也没有,周王听在耳中只觉得心慌。可柴惜月又缠上来,抱着他的胳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重芝进了内室,只留那水晶珠帘来回晃动,好像谁的眼泪。
本打算安顿好了柴惜月就过来跟顾重芝赔礼道歉,没想到柴惜月腹痛身边离不得人,周王只得耐心陪了一夜。
等他第二天再来看顾重芝,顾重芝平静疏离好像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周王更觉心慌尴尬,干巴巴地站了一会见顾重芝不理自己,便灰溜溜地走了。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周王也灰心了,以后便只到柴惜月房里,夫妻二人隔阂越来越深。
顾重芝还跟从前一样,就是笑容少了,偶尔笑一笑,也格外敷衍,那笑容底下都带着疲倦。只有近身服侍的人才能看出她跟从前的区别来。
周王可不同了,原本温和爱笑的周王一下子变得爱发脾气起来,稍有不顺就训斥身边的人,吓得服侍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的。
周王爱听戏,因此府里养的有戏班子,还有专供听戏用的院子。两位侧妃平时没事的时候,就会点几出戏听听。可没想到却惹恼了周王,不仅训斥了两位侧妃,将她二人禁了三天的足,还将戏班子给撵了出去。
两位侧妃禁足一结束就来找顾重芝诉苦,顾重芝只敷衍道:“还是找柴氏的好,如今王爷只听她的话。”
两位侧妃听了,抱怨的话就更多了:“那柴氏仗着肚子里有块肉,屡次找我们的麻烦,不仅使唤我们的丫鬟,平时碰上了,总是挑衅,还当着我们的面指桑骂槐说母鸡不生蛋……”
顾重芝听了,不由大怒。
她没想到柴惜月竟然嚣张到这步田地,当即就拉了两位侧妃去找柴惜月理论,却碰上周王在柴惜月屋中弹琴唱曲,一派和乐。
顾重芝站在门口怔怔地发了一会呆,最终一语不发回了自己的院子。
两位侧妃也吓得不敢说话。
从此之后,周王府后宅,便是柴惜月一家独大,格外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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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重阳到了周王府,一路到了顾重芝的上房,下人跪了一地,顾重芝脸色冷凝,站在院中与周王对峙。
见顾重阳来了,周王如蒙大赦:“四妹妹,你可算是来了,快劝劝你三姐姐。她闹着要出家呢,我实在是劝不住。”
周王对顾重芝好,为人又亲切不摆王爷的架子,顾重阳本来对他很有好感的。可眼下她心疼顾重芝,再加上上辈子的经历,她看周王的眼神就格外不善:“王爷不用客气,叫我王夫人便可。王爷任人污蔑三姐姐,不说自己有错,反倒怪三姐姐胡闹,我是看错王爷了!”
周王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四妹妹,都是我不好,你先帮我劝住了王妃。”
顾重芝手中拿着剪刀,见顾重阳来了就惨然一笑:“四妹妹,让你看笑话了。”
“三姐姐,你这是做什么!”顾重阳声音绷得非常紧:“这算什么,哪里就值得你寻死?”
“我不是要寻死,我只是想离了这个地!”顾重芝脸上闪过一丝刚毅:“出家也好,离开这里也罢,总之,这里是不能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