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神道:“你笑什么?”
叶怀遥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浮虹剑拔/出/来,轻声道:“我觉得你很可怜。”
能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赝神目光中的阴狠飞速凝聚,唇角却薄薄地翘起来一刃笑意。
叶怀遥并指划过剑身,只听“铮”一声轻响,浩气满怀。
“因为无论如何费尽心机,你都这辈子也都不会明白,什么叫人。”
他淡淡道:“来吧!”
世人均道,明圣的剑法如同潋滟春水,烟霞流波,不带杀伐之气,只存度化之心。
但其实,能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真正见过叶怀遥的剑。
叶怀遥拔剑的速度很慢,因为在拔剑的同时,他已经将全身的气劲凝聚在了剑锋之上。
但他出剑的速度却很快,从长剑起势到斩落,便如亮银色的白痕在眼前一闪,整座残阵的核心就被剑气不偏不倚地点中。
周围寂静,耳边却似有轰然之声乍起回旋,蓦然,烟涌霞聚,星河流波,周围的草木幽魅纤毫必现!
在这样触目如盲光线之下,赝神丝毫不受影响,双眼直视,身形倏地一转。
力量提升之后,他的速度快的惊人,整个人在叶怀遥面前消失了,却又有三道残影,分别从叶怀遥身后几个方向包抄而至,分出三掌。
赝神的每一掌拍出,都好似有无数人语哀嚎逼入脑海,巨大的怨力浩瀚磅礴,如同波涛浪涌,令人防不胜防。
这样近乎恐怖的速度之下,赝神的每一处攻击已经让人无法分出先后,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完全可以造成全面围杀的攻击效果。
这种硬碰硬的拼斗,别无他法,只能以快打快!
“铮铮铮铮——”
叶怀遥手腕翻飞,剑势快的如同虚影,刹那间已经连出数十剑,剑气纵横,灵光交织,将攻击生生挡下的同时,飞身疾退!
赝神方才这一手飘渺不定,如同鬼魅,简直令人防不胜防,在他的预计中,最起码也能让叶怀遥左支右绌,露出破绽。
没想到自己在力量得到骤然提升后的速度竟然还能被他给生生挡下,赝神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诧之色。
但而后,看到叶怀遥后退,显然应是后继无力,攻势暂缓,他微微一笑,双袖一振,两股澎湃魔元倾数而出,茫茫黑雾席卷四方天地!
周围的无数冤魂厉鬼发出共鸣,集体暴动,在赝神的操控之下向着叶怀遥围拢,其中,更加夹杂着赝神的连环掌势。
黑暗虚空之中,仿佛有一股无形的海潮,重重叠叠奔涌而来。
叶怀遥飞退之势不停,甚至还借着赝神这一推之力更加快了些。
同时,他压腕将剑向下一挑,无形海潮瞬间被剑身中传出的灵力反向掀起,辟尘叠浪,浩浩荡荡冲着赝神倒卷而去。
趁着这个间隙,叶怀遥飞身踏步,使出玄天楼独门身法“步天穹”,身形在狂风中烈烈一闪,人影与剑光几乎合二为一,须臾已然出现在数丈之外。
赝神原本胜券在握,知道此时方才发现,叶怀遥的目光竟似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他眉峰一敛,猛然会意,心情一时难以言表,高声怒喝道:“叶怀遥,你疯了吗?!”
狂暴的烈风与崩塌声中,似乎隐然传来一声冷笑,又似乎毫无回音。
只能见到剑光如同叠花幻彩,层层绽放,秀丽无伦的华美之中,隐藏的是致命杀机!
叶怀遥将全身灵力提至极限,迅猛一剑,苍穹作响,大地震荡,竟轰然裂成两半!
山峦峰丘在他身后慢慢倾倒,宛如末世,剑鸣声在一片平坦的旷野中回荡。
地面上的裂缝当中,传来一股巨大无比的吸力,厉鬼们号哭着坠入,与此同时,天空中正对着此处的位置,也相应地出现了一道旋涡。
漩涡的中心,阴云凝聚,竟然燃起了一簇熊熊的烈火。
在赝神成为天魔的过程被打断的那一刻,天魔阵就出现了些许裂隙,只是情况不算太过严重,修补之后尚可使用。
只要成功抓住叶怀遥,要挟容妄献出生命力,成为天魔之举,依旧有极大希望。
但叶怀遥方才拼着经脉受损,极力一剑,却正好斩到了那道缝隙上面,造成天魔阵的再次毁损,赝神又如何不急?
他面上的轻松戏弄之色尽去,御风飞掠,向着叶怀遥的方向而去。
此刻他不光震怒非常,心绪受到干扰,全身的气息也因为法阵进一步损毁而紊乱,被赝神压制在魂魄深处的叶识微顿时敏感地发现了这处破绽。
他暗暗地攥紧了容妄留下来的那道符纸。
这道符能够助他脱离自己的身躯,彻底摆脱赝神的控制,目前正是使用的最好机会。
只能以魂魄的形态存在于世上,虽说是下下策,但方才短暂地掌握身体主导权,已经让叶识微意识到赝神目前本来就占据了上风,叶怀遥怕伤害自己,出手时更是诸多顾虑,这样的情况不能再维持下去了。
何湛扬同何端恒的较量也已经到了尾声,他费尽力气将对方用咒术封住,自己浑身上下的鳞片上也沾满了血迹,几乎成为一条秃龙。
何湛扬恢复人身,回头一看,就见到面前的奇景,虽不知道叶怀遥想做些什么,但看到远处师兄的身影飘然而立,他心中猛然掠过一丝不祥之感。
何湛扬御剑,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师兄!”
人尚未落下,叶怀遥却展臂搂住他的肩,将何湛扬顺势向后推出。
短暂的肢体相接,何湛扬能够感觉到师兄身上残余的剑气,但他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又是那样坚定而温暖。
“快走。”两人擦肩而过之际,叶怀遥只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便借着何湛扬的飞剑之力,将他整个人真气暂封,远远推出。
与此同时,赝神也已经袭至眼前,手中多了一柄窄刃的长剑,当胸直刺。
他这一刺毫无花哨,跟之前那些华丽招式比起来,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句“平平无奇”,剑锋处却凝着一股坚不可摧的锐意,仿若薄刃劈入浩瀚之海,破风斩浪,无可回避。
叶怀遥抬起手来,似要挡架,但他方才那竭尽全力的一击已经伤了自己的经脉,而后又不顾调息,一把将何湛扬推走,此时耳畔嗡嗡作响,一眼看出去,连赝神都是虚影。
叶怀遥刚把手抬起来,胸口便是一阵剧痛,紧急用剑在地上一顿,撑住了身体,倒先呛出一口血来。
眼看着剑锋便要及体的同时,叶识微也已经将手中的脱身符捏碎,凝神聚气,抱元归心,就要脱离这具束缚他千年的躯壳。
他在脱身而出的时候,会有短暂的一瞬间与赝神神魂交错,也就是在这个刹那,叶识微发现,自己手中的剑正捅向叶怀遥的胸口。
他正好赶上了赝神要刺杀叶怀遥的那一刻!
叶识微心中乍惊,瞳孔猛然缩紧,连忙回手收力。
眼看那直刺而出的剑势是收不回来了,但其中蕴含的巨大力量被叶识微及时回撤,反倒倒撞冲向他的胸口。
也就是这一下耽搁,良机错失,符咒之力已去,叶识微再次被牢牢禁锢在了身体之内,没有机会再脱困。
他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压制之力袭来,意识越来越模糊,心知自己恐怕是翻不了身了,急忙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高声喊道:“哥,我撑不住了,你快躲开!”
举目所见,却是叶怀遥向他安抚一笑,手臂抬起,指尖已经搭上了叶识微手中持着的剑刃。
不闪不避,一拨一带,剑锋略偏,跟着便朝他左胸肋下的位置刺了进去,又从背后透出。
叶识微心裂胆寒,情急之下竟保持了最后一分清醒,扑倒在叶怀遥面前,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叶怀遥额角的青筋都露出来了,冷汗顺着鬓角直往下淌,他想跟叶识微说话,一开口却被血呛住,剧烈咳嗽。
叶怀遥将手抬起来,叶识微眼前一片模糊,瞪大眼睛看去,只见兄长的掌心中托着一截白色的骨头。
他手上沾满了血迹,鲜血从指缝间滴落下来,这枚骨头却奇迹般的半点血色都没有沾染上,莹润生光。
叶识微此时脑子都是钝的,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截骨头的来历,只见叶怀遥抬着手往自己这边递,似乎连力气都要没有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叶怀遥这么虚弱的样子,只觉心如刀割,又是惊痛愤恨交加,想伸手去将叶怀遥抬起来的手握住,却觉得身体中那股束缚之力越来越强,正扯着他不断向后。
又是这样!
当初赝神策划瑶台一事便是如此,叶识微在一次短暂的清醒之后,隐约察觉到了对方的阴谋,想要阻止,却被生生压制了回去,只能痛心又无奈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难道他就永远只能这样,一次次的,任由命运摆布吗?
他不服!
叶识微的双手几乎要抠入到岩石中去,死死抓住地面,仿佛借着这个徒劳的动作,就能挣扎出某种无可抵御的洪流一般。
他大吼一声,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叶怀遥的手递到面前,那枚白骨也在这个时刻,生生刺入了叶识微的胸膛。
异物入体,却并无血花飞溅,白骨消融在了叶识微的体内,仿佛生来便应与他如此契合。
叶识微连躲都没躲,完全是出于对叶怀遥的信任,但在这块骨头入体的一刹那,他骤然感觉到一股宛若神魂撕裂般的剧痛。
这种感觉,好像全身上下的筋骨都被人生生打断重组,痛苦的恨不得一头在地面上磕死。
但神奇的是,这样的剧烈疼痛之下,叶识微方才本来已经有些模糊的神智反倒骤然清明,一直枷锁般压在肩头的那股巨力,竟然好像转眼间消失无踪了。
在感受到自己身体能动的第一时间,叶识微本能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将叶怀遥身上那把剑拔下来,丢到一边。
他捂住叶怀遥的伤口,浑身颤抖,却在剧痛的支配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怀遥一身雪青色的衣服上面斑斑驳驳都是血迹,他抓住叶识微的手,一抬眼就看见赝神的魂魄终于在几次的打击之下,被挤出了叶识微的身体。
那是仙骨。
叶怀遥从打断赝神的天魔计划,到斩阵取骨,一连串的举动都是计划好的,孤注一掷的同时,他的心里也没底。
虽然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但只要稍微出一点差错,也是毕生之恨。
终于成功了,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那股劲一泄,眼皮沉重的几乎抬不起来,恨不得现在就不管不顾地好好睡上一觉,哪怕是就此不醒都认了。
但这时他听到了赝神的声音:“叶怀遥……你真行,有你的!”
赝神仿佛自语,又仿佛质问:“仙骨居然在你身上,你居然是他们家的后人?……藏得可真够深的……”
功败垂成,他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更多的是一种茫然般的无法置信。
如果是在成为天魔的过程中扛不过雷劫,那是天意如此,也算他敢想敢做,不枉此生。但竟然会败在这些人族手里,他不甘心。
这些人族分明脆弱又多情,会痛会死,牵绊太多,记挂太多,简直浑身上下什么地方都是弱点,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能用有一具实体性的躯壳。
连当年将他创造出来的主人尘磐都能被他在尚未化出人形的情况下成功反噬,这些人又算是什么东西?自己怎么可能会输!
为什么左右不了容妄的意志?为什么压制不下叶识微的灵识?为什么层层擘画算计,却竟然会在叶怀遥的手中毁于一旦?
赝神想不明白,更不甘心!
他半透明的身躯在空中飘飘荡荡,陡然冷笑一声,向天猛击出一掌!
四下鬼气骤生,雷鸣隆隆作响。
赝神想要彻底触发天雷,届时引发爆炸,只怕赤渊上下俱灭不存——他要与所有的人同归于尽。
这怎么行?叶识微在这里,玄天楼的师兄弟们在这里,容妄……容妄也在这里!
如何能倒下?在这种时刻。
这动静响彻在叶怀遥的耳畔,足以将他胸腔中那口气重新吊进嗓子眼里,让他能够最后再提起一股热血,握紧手中的剑。
倒下去很简单,站起来很难。
叶怀遥一闭眼,将手中的剑狠狠在地上一戳,借着这股力气站直了身体。
他的下颏绷的极紧,显得那张秀丽的面容上面,竟多出了几分坚毅肃杀之色。
当脊梁骨完全将身体撑直的那一刹那,也有一股近乎残酷的力量,由心中汇聚,传达到四肢百骸。
叶怀遥毫不犹豫地御剑而起,同时将广袖一拂,半空中立刻凭空生出浑然罡风,宛若无垠旷野中一树春风刹那尽放。
因赝神那一掌而汇聚起来的黑色阴云被罡风撕扯出巨大的缝隙,露出背后一抹温润如洗的长天月色。
叶怀遥这一招“山青一点横云破”,回转如意,力量浩大,却并非向赝神发动攻击,而是将目前的危机情况稍阻。
随即,他片刻不停,提一口真气急速飞掠,整个人几乎与浮虹剑化为一体,周身外围腾起一把巨大的剑形,幻彩流光,苍天欲燃,朝着赝神直撞而去。
赝神猛地回头,大喝道:“你疯了?”
他觉得他到最后也没有明白这些奇怪的人到底是怎样的想法。
叶怀遥什么也没说,一把揪住他,朝着地面黑沉一片的裂隙中跳了下去。
他的身上凝聚着剑气,灼灼星芒四下飞旋环绕,速度迅疾如逝,不给赝神半分挣脱的余地。
那道裂缝中的怨灵仿佛感受到了鲜活的生命气息,争相从中伸出手来,欲将两人吞噬。
他们身上的阴戾之气爆发,仿佛巨大而甜美的诱饵,方才从天魔阵起就一直在天边将落未落的天雷,被赝神自杀似的几掌惊动,此刻终于找准了方向。
雷声轰隆,苍穹怒吼,向着两人坠落的方向砸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在叶怀遥刚刚起身的时候,叶识微与何湛扬也同时大惊,随后追着他冲了出去。
可两人身上本就有伤,又没料到赝神和叶怀遥分别采取的举动,终究是比叶怀遥慢了一步。
何端恒本来已经被何湛扬用缚咒术制住,倒在一旁,但即便身为始作俑者之一,他也说什么都难以料到,整件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
他连忙想办法脱困——这帮人脑子有病,一个个送死跟闹着玩似的,他可不想奉陪!
何湛扬所受内伤不轻,又担心叶怀遥,人追到一半眼看是什么都赶不上了,情急之下竟然一口血就呛了出来。
何端恒本来就在大力挣扎,此刻何湛扬的法力因伤减弱,对他简直是天赐良机,趁机脱困,腾身冲天,向着赤渊之外逃去。
这人固然是招恨到了极点,但目前根本就没人有那个心情管他。
眼看叶怀遥带着赝神的身形坠落,一股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叶识微目眦欲裂,高声大喊:“哥!”
他觉得这或许是上天给自己的某种报复,因为当年自己的坠楼,让叶怀遥耿耿于怀了那么多年,所以现在同样心胆俱裂,痛不欲生,要被还回来了。
可就在此时,远天之上忽然传来一声如同钟罄之音的嗡鸣,而后头顶上方仿佛又有一股磅礴的魂力传来,两相角逐之下,竟然让行将落下的天雷生生凝滞!
这两股可怕的力道在进行沉默的较量,叶识微身处其中,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攫住,整个人如同一粒放在齿轮中间的沙尘,被缓缓碾压打磨。
幸好这种可怖的压力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刻,而后天雷竟然生生转向,穿云入宵,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何端恒正好飞到半空,眼看即将摆脱面前的困境,但想到自己已经闯下大祸,出去之后势必会有无尽的麻烦,他心中也兴不起半分喜悦之意,忍不住恶狠狠呸了一声。
“呸”声刚出,天雷横空而至,以猝不及防的势头划过他的身体,将他整条龙在半空中劈成了焦炭。
何端恒说什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分明是几个人当中躲得最快的,跑的最远的一个,但这雷第一个劈中的人竟然会是他。
全身上下都被烧焦不说,身体上还崩出了无数道细小的伤口。
当初,他饶有兴致地想要欣赏叶怀遥被乱棍击打而死,这一回,自己却好生品尝了一番千刀万剐的滋味。
何端恒一时还没有死透,那道雷穿过他,不知道朝什么方向去了,他的身躯重重砸在地面上,痛苦地翻转抽搐。
这一刻,何端恒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失去了水的鱼,徒劳在岸上扭动——就像那一年在楚昭国,他受了重伤之后。
但是这回,却没有哪个好心的少年,过来用木盆盛起他,傻乎乎地送回水里去了。
何端恒痛苦到了极点,身体蜷缩几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这时,他余光看见了何湛扬。
何端恒连忙道:“何湛扬!小弟!你、你快过来,帮帮我!”
这句话他费尽了全身力气,几乎喊的声嘶力竭,何湛扬的脚步稍稍一停,而后决绝转头,毫不犹豫地向着叶怀遥的方向跑去。
何端恒绝望地看着他越跑越远,能够感受到在难忍的剧痛当中,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急剧流失。
他的身体终于停止了抽搐。
使事情发生转机的,是容妄。
容妄的目的,从头到尾都不是成为天魔,而是利用这一点分流赝神的力量,从而阻止天雷降落,万魂祭天。再加上时间仓促,周围也只画下了简单的法阵作为引导。
可此时,对方的威力与可怖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仅仅是这种程度已经远远不够。
周围护法的修士们都感觉到力量逼压,仿佛有几座大山抗在肩头,越来越沉,每个人都是冷汗涔涔。
而正在这时,只见容妄忽地睁眼,咬破手指,迅速在他周围的法阵上补了几笔。
他吸引而来的力量不再仅仅容纳在法阵周围,而是汹涌地涌向容妄的体内!
原本无意吸收,但当这样一股澎湃巨力送上门来,四肢百骸都仿佛充满了蓬勃的生计,这种感觉,仿佛跃然于众生之上,实在难以言喻。
雷劫掉头而来!
容妄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心中那累赘的、沉重的、浓厚的情感,正在慢慢剥离——这种无用的东西,只会给人带来痛苦。
不是吗?
他心中闪过不知道多少年前的旧事,自己已经成为魔族,叶怀遥却依然生活在万人景仰的光明之处。
他无法走上斜玉山,走在山口的一条小道旁,默默看着叶怀遥同一群师兄弟们有说有笑地回去。
他所在的地方,有阳光,有欢笑,有人相伴,只要一直不停地走,一定会一路光明璀璨,幸福无忧。
这真是跟他一点也不相衬。
容妄悄悄向前挪了一步,挪出树后,想要让自己也沾染一丝浓荫下的阳光,却不慎被几人发现,以为他又有什么阴谋。
于是双方冲突,他打退两人,冷笑而去。
——这,就是他可笑的爱情。
明明想要拥抱,却执起了剑锋;在应该赞美时说出责备的话语,在想要倾诉时埋下心中的挣扎。
心疼的时候微笑,不舍的时候转身,一次的任性过后,却又无数次的渴盼相见——哪怕那相见之后,又是另一回痛苦的开端。
感情真的要如此纠结吗?或许深情定要抵死方堪?
放弃吧……放弃吧……多情自古无用,只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令人得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