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鸳枕情浓(1 / 1)

叶怀遥这一天出门没看黄历,仅仅是外出救了师妹一趟回来,先被扒出了不愉快的往事,又惊闻了以往根本就不曾知晓的大秘密,弄得他心绪忽起忽落,烦乱不已。

眼看纪蓝英和欧阳显都已经得到了处置,整件事只剩下善后收尾的工作了,叶怀遥也不想再留在殿内,跟燕沉说了一声,就起身去了花园里透风。

初夏草木葱茏,丽日流金,头顶的花叶在地面上投下巨大而浓重的阴影。

光影之间,方才所见的往事又一次幻觉般在眼前交错。

叶怀遥有些疲惫地靠在树上,仰头透过树叶的缝隙看着头顶的太阳。

而后,他终于缓缓地抬手,因为这过于刺目的光芒,遮住了酸涩的眼睛。

满心情绪,正是乱如丝网,纠葛难解。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得身侧隐隐草叶窸窣,他只道是燕沉令人叫自己回去。

叶怀遥放下手一回眸,恰见到容妄刚刚停住了脚步,站的不远不近,正朝自己望过来。

方才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眼看着叶怀遥独自出来,虽然知道他大概想安静一会,容妄还是不放心,急忙跟着。

他的心情并不比叶怀遥平静多少。这么多年来,为了保护叶怀遥,也是不愿自己那样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他的面前,不知道为了多少心思来隐藏秘密,结果现在全被揭破了。

容妄既怕他生气,亦怕他鄙夷,因此跟着是跟着,却竟然心中忐忑,不敢上前。

见叶怀遥发现了自己,他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两人站在满地灿金的草地上对视,不约而同地想起翊王府中的雨夜,雪山荒地里的月色。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光阴蜿蜒而过,少年心境不复天真。

叶怀遥低声道:“容妄。”

明媚的阳光下,他的眼睛竟隐隐泛红。

容妄从未见过叶怀遥这样的神情,心底猛地一疼,其余的顾忌就都算不上什么了。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叶怀遥拥入怀里。

“对不起……”

容妄不想感受到对方的挣扎,因此将人抱的极紧。

他在叶怀遥的侧脸上轻轻吻着,低声道:“都是我不好。”

容妄的声音中蕴含了难言的怜惜、自责、哀伤。直到现在,他依旧觉得一切都因自己的拖累和无能而起。

仿佛有某种强烈难抑的情感要从心脏里喷薄而出,叶怀遥忽地一转头,凑上去吻住了容妄的唇。

容妄睁着眼睛,怔然看着那副近在咫尺的面容。

任由叶怀遥亲吻了片刻,他才像忽然反应过来似的,将他箍在自己身上,热烈地回应。

耳鬓厮磨间,一切都是热烈的,鲜活的,不再像生离死别的那一天,冷寂,冰凉。

容妄的动作迫切而激烈,像是要急于证明什么,迟迟不肯放开。

叶怀遥忍不住喘息,有些站立不稳地被他压在身后的假山上。

不知道是谁的泪一滴落下,又将这苦涩与微咸消融在了两人的唇齿之间。

良久,容妄才结束了这个吻,却迟迟不愿把手放开。

他抱着叶怀遥,额头抵住他的额头,低声道:“你不嫌弃我么?”

叶怀遥想笑,唇角翘起,却终究变成了一声喟叹:“亲都亲了这么久,再问这句话,不嫌晚吗?”

容妄微微地笑了,什么都没说出来,将他放开,两人随意坐在假山后面的草地上。

明明早已经确定关系,甚至发生过更加亲密的事,却不知为何,因为刚才的亲吻,他们都有些微微的窘意。

或许,这是第一次真正的、完全的,向彼此敞开了心扉。

叶怀遥轻轻把一只爬到身上的小蚂蚁捻下来,送到草叶上让它回家,然后道:“容妄,我问你个事情。”

容妄原本面带浅笑看着他的动作,姿态放松,结果叶怀遥这样一问,顿时让他觉得紧张了,几乎连腰杆都挺直起来。

容妄连忙道:“你问,这次我什么都不瞒你。”

认错态度一定要端正,改正决心一定要坚决!

叶怀遥慢悠悠地道:“来说说,当初到万法澄心寺,到底烧什么去了?”

当初他们故意做戏,假装叶怀遥被容妄抓到了离恨天去,最终在万法澄心寺收网,揭穿了君知寒这个幕后真凶。

容妄杀了个人,烧了座寺,干完了坏事之后挥一挥衣袖,顺便就嫁祸到了君知寒的头上。

这事过去也得有些日子了,他被叶怀遥说的一惊,脱口就想问你怎么知道的。

但容妄转念一想,当时自己是故意将叶怀遥甩开,先一步去了万法澄心寺跟和尚打架。

而后寺庙起火的时候,君知寒化身的那个青年又表现的很是诧异。

中间种种细微破绽,叶怀遥在当时未必就看不出来,只是出于尊重,不问他罢了。

但现在他没有那么“尊重”自己了,容妄突然有点高兴。

他也不敢再有半点隐瞒,老老实实地说道:“我烧了你们家的皇室玉牒。”

他将当时的具体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叶怀遥半调侃半认真:“……你为什么烧我们家的东西?”

容妄道:“我不想让你娘的身份传出去。”

叶怀遥一挑眉,容妄解释说:“王妃是异族人,来历并不为世人所知,方才欧阳显诬陷你是魔族,也是有这方面的怀疑。其实她的血脉,是有些特殊。”

叶怀遥问道:“哪里特殊?”

容妄的手指自他的背上轻轻一划,说道:“仙骨。”

“其实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依稀是你外祖父一脉生来身带仙骨,平日里与常人无异,只是背上多长了根骨头。但若是能够设法取出,甚至有重塑肉身之能。”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特别是在家国动乱之际。”容妄轻轻吐了口气,“当初你父王母妃都将这件事瞒的很严,后来仓促之间同我说了,要我转告你,但你这样的脾气,我却是不敢。”

翊王和翊王妃匆忙进宫的时候,即怕儿子阻拦,又怕他要一起跟着,因而特意避开了叶怀遥和叶识微。倒是容妄少年老成,察觉到不对,追了出去。

翊王妃知道这小家伙跟爱子关系很好,平日里对他们的来往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见容妄,便将这个秘密匆匆告诉了他。

容妄懵懵懂懂地听了,但当时他年纪还小,王妃说的也不详细,只知道个大概。

皇城动乱,每天都有大批的人死亡,他生怕叶怀遥剜了骨头救人,反倒把自己的命赔上,自然不敢告诉他。

后来两人分别,他连相认都不敢,就更加没机会了。

从朱曦那里得知了皇族玉牒的下落,容妄为了断绝这个消息传播出去的可能性,这才有了后面的作为。

自此,在翊王妃一族断绝之后,身世隐秘也彻底消弭。

至于欧阳显竟然会想到叶怀遥是魔族上面,只能说他的联想能力过于丰富了。

容妄这一番筹谋可谓是用心良苦,什么都盘算到了,唯独不想想自己。

世人都觉得邶苍魔君冷酷残忍,杀人如麻,是个根本没有心,也不会受伤的大魔头。

对此,他从不解释。

是他干的也担着,多少黑锅也一块背了。

被所有的人厌憎误会,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容妄见叶怀遥不说话,便凑过去,试探着吻了吻对方的鼻尖。

叶怀遥却低声道:“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这么多年来,我根本不知道,你……”

容妄的指尖在他唇上划过,冲着叶怀遥轻轻一笑,温柔地说:“还记得吗?十八年后我回到离恨天恢复原身,你找过来,一见面就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他说:“我当时瞧着你,就只有一个念头,这回我终于能护住你了……真好。”

叶怀遥过了一会才说:“……傻小子。”

容妄温然一笑,眼中有着喜悦的神采。

大概除了叶怀遥之外,这世间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想到,那个杀人无数的邶苍魔君,也能露出这样纯粹而欣然的笑容,就像一位真正刚刚情窦初开的少年。

这回不知道是谁先亲吻了对方,两人拥抱着彼此,肢体交缠,气息相融,难分难舍。

容妄的手臂箍住叶怀遥的腰,沉迷地亲吻,却又舍不得闭上眼睛。

叶怀遥的脸上浮起几分酡红之色,唇上泛着盈润的光泽。

他肤色极白,似乎连明艳的日光也受到了蛊惑,在这副极致美丽的容颜上眷恋徘徊。

容妄凝视着他的面容。

入魔那一刻,本来以为今生的愿望成空了,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今天。

可此时此刻,他又觉得这样的亲密还不够,渴望着距离更近,索取更多。

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柔软的草地上,身体相贴。

察觉到容妄的渴求,过去那狼狈的第一次又不自觉出现在回忆里,叶怀遥脸上不由得出现了些许抵触之意。

容妄的动作也顿住了,片刻之后,他笑了笑,若无其事地从叶怀遥身上撑起来。

“咱们回去吧。”

他温柔地替叶怀遥整理好散乱的衣襟,含着笑意这样说。

但他的手心滚烫,额头上甚至都已经见汗。

容妄要起身,叶怀遥却忽然按住了他的手,稍微的迟疑之后,他猝然凑上前,将方才的中断的亲吻继续了下去。

仅仅是一次微薄的主动,却似乎有着至高无上的魔力,足以将所有的克制与体贴消融殆尽。

叶怀遥身上的气息让容妄沉醉而迷乱,理智彻底化成一把火,熊熊地燃烧起来。

他的亲吻一路向下,刚刚理好的衣襟又散开了。

恍惚间,只剩下急促的呼吸,以及一片在光影中摇曳的花丛,满腔芬芳。

在这场缠绵的过程中,叶怀遥不得不悲伤地承认一个事实。

他本来以为第一次是因为自己神志不清才会落于下风,直到经过再一次的切身体验,他才意识到,人族与魔族之间的体力差距,真不是说说而已。

在累晕过去之前,唯一的想法就是,真不该一时心软,迁就了这个家伙。

“沙沙,沙沙……”

外面传来了细碎的声响,叶怀遥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黑暗。

身下松软舒适,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始共春风,现在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身上搭着薄被,帐子严丝合缝地拉着,容妄就在他身边,柔声道:“醒了?”

“现在这是……什么时候了?”

叶怀遥人虽然醒了,体力却没恢复过来,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哑,眼皮也沉甸甸的。

“刚过子时。”容妄从旁边端过来一盏茶,搂着叶怀遥半坐起来,“喝点水。”

叶怀遥喝完水立刻就躺了回去,他这样坐着浑身什么地方都疼:“怎么都半夜了?”

玄天楼的重要典礼,结果宾客们都还没走,他一个主家,竟然自己跑出来,一觉睡到了现在。

容妄问道:“你有事要处理吗?”

叶怀遥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本来想着,咱们两个在一块待一个半时辰左右,然后正好是晚宴时候,我回去陪师哥招待一下客人。什么都不耽误。”

……他没想到容妄用了这么久,自己会觉得这么累,竟然直接睡了过去。

饶是容妄一向无原则地捧他,听了叶怀遥这话,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他摸了摸鼻子,给叶怀遥捶着腰,选择顺着他说:“是我不知道节制,下次注意。”

叶怀遥幽幽地说:“你上回就是这么说的。”

他提起这一遭,两人倒是都忍不住笑了。

其实容妄已经很克制了,此时他隔着被子帮叶怀遥按摩,感觉到对方纤细而柔韧的腰肢,不由又想起之前将这腰握在手里的感觉。

叶怀遥在他的身下软成一滩水,又依赖地攀着他。

如果这时候掀开被子,就可以看见自己留下的痕迹。

这一想就有点收不住了,容妄连忙转开头,也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他觉得好了一些,这才重新回过身来,按了按叶怀遥的肩,关切道:“身上还疼吗?”

叶怀遥脸上有点发热,道:“还好。大半夜的,你别管我了,快躺下吧。”

他又问:“我睡着的时候,有没有人来找我?”

容妄没听他的,依旧帮叶怀遥按摩,同时道:“有几个人,倒是没急事,就是说想看看你。这里的下人出去说了你想休息,他们就没再打搅,也没见我在这里,你放心。”

叶怀遥笑道:“放心什么?你难道以为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咱们的事,还需要藏着掖着吗?”

容妄也笑了:“如此说来,倒是真应该感谢欧阳显了。要不是他来了这么一出,这段关系公开,你难免要受些责难。”

叶怀遥开玩笑:“你不是说了么,谁惹魔君不高兴,魔君就要杀了谁。”

容妄道:“但是现在魔君被明圣迷住了,就得谨言慎行。那些人都是你的同族,我可不想你跟他们起冲突。”

他揉了揉叶怀遥的发顶:“我希望你永远都高傲尊贵,被人敬仰喜爱。”

若非抱有这样的信念,他又何必因为自己成魔而痛苦万分?

只需要在当时设法也让叶怀遥染上魔气,就什么分歧都没有了。

叶怀遥摸了摸他的脸:“那你呢?”

容妄转头亲吻他的手心,含笑道:“我什么都满足了,想要的都在怀里。”

典礼结束之后,有些门派第二天就告辞走了,但最应该早早离开的魔族还在斜玉山上。

他们的三观受到了严重颠覆,原来以前认识的君上根本就不是真的君上,原来君上竟然是个痴情种子。

说好的魔应该冷酷无情呢?

魔将们怀疑魔生,怀疑君上,怀疑真理。

是不是以后离恨天就有明圣的一半了?那斜玉山可不可以也有君上的一半?

魔将们偷偷研究了一下这山上的美食、宝贝和小动物,觉得好像也不算算亏,崩坏的心态稍微平和了一些。

但此时他们最需要的还是君上的安抚。

过去吃饭睡觉打人族的生活模式似乎应该改变,只有伟大的邶苍魔君为他们重新点明魔生的灯塔,才能继续找到前进的方向。

可惜找了一晚上没找到人,魔将们只好在斜玉山上继续住着待命。

好歹现在这里也是魔族的半个家了,吃吃睡睡,踏实!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容妄好歹还被叶怀遥熏陶出来了些微良知,第二天早上总算逼迫着自己从美人的床上爬起来,回魔族那边的住处去了。

叶怀遥一直睡到中午,起床之后觉得身体状态尚可,急需补充能量。

他坐在桌边,先把碟子里的点心捞过来吃了两块,心里琢磨着经过昨天欧阳显狂风暴雨地一通直播之后,自己要怎么出去见人。

私人感情问题,原本想低调处理,缓缓让师兄弟们接受,结果这可倒好,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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