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后走过去,目光落在石头上面。
这是一块红宝石原石,是一整块石头开采而来。石头顶端露出一个尖尖,赤红似火焰,下面被石料藓斑包裹着尚未切割,隐隐露出粉红色,石头外面因着时常被把玩而有了几分光泽。
“这是你父王最喜爱的一块石头,当时一共得了两块,你父王一块,陆太后一块。”王太后幽幽叹息,“你父王有什么好东西,向来都是紧着她的。哀家跟了先帝二十多年,什么稀罕东西也没得过。只在他走了以后,哀家才得以将这宝贝据为己有。”
庆明帝抚上石头,“这石头虽尚未切割,不过红宝石定然是极大,价值连城。如此珍稀之物,母后若是赏赐给晋王妃,想必七弟也该消气了。”
王太后蹙眉,“这……未免太贵重。哀家这库房里,比它更好的东西恐怕不好找。”
“母后若不舍得,换别的便是。”
庆明帝踱着步子往外走。
王太后看着那石头许久,一咬牙,吩咐魏公公,“将这个石头装匣子,送去晋王府。就说过年了,房里总该摆点喜庆的摆件。”
魏公公应是,虽不是自己的东西,却也肉疼得很。委实是这石头,太后她自个儿都舍不得拿出来摆,唯恐被宫人不小心给摔坏了。
他寻了个上好的黄花梨木匣子,将石头装妥当,又一次去了晋王府。
不过这礼能不能送到晋王心里,晋王肯不肯给太后这个面子,他心里也拿不准。
他在宫里呆了大半辈子,猜度人心的本事自认不错,可晋王的心思,他却没看透过。
他身边的小太监似是看出了魏公公的担忧,出言提醒道,“奴才听说晋王爷对王妃很是看重,有什么事求王爷求不得,求王妃准成的。”
魏公公自是见识过晋王对晋王妃的宠爱的,他一拍大腿,“是啊,杂家怎就没想到呢!小兔崽子还挺聪明!”
小太监谄笑道,“谢爷爷夸奖。您到了晋王府,只要能见着晋王妃,事情便成了一半。”
“嗯,那杂家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说。”
魏公公一行到了晋王府,接待他的依然是长史程汉和叶常。
魏公公虽是来替太后送赏赐,姿态却依然放得史无前例地低,“太后娘娘今日在库房里挑过年用的摆件,恰好看到这块石头,想着摆在晋王妃寝殿里定是极好的,让奴才送过来给晋王妃。”
叶常瞥了眼那匣子,“东西给我,你们在这里等着吧。至于王妃肯不肯收,我可说不准。”
魏公公从怀里掏了块银子悄悄塞到叶常手里,谄笑道,“烦请叶侍卫给晋王妃递个话,让她出来一趟,太后娘娘还让老奴捎了几句话,要当面说给王妃听。”
向来出来送赏赐传懿旨,都只有他收旁人银子的份,他给对方送银子,还是头一遭啊!
叶常皱眉道,“这天寒地冻的,我们王妃刚经历一场大病,身子可还没好利落,千年雪莲五百年人参养着,半点马虎不得。太后体谅我们王妃,想必不会强求吧。”
魏公公又塞了一个金元宝,“您受累跑一趟,王妃万一喜欢这石头,若问起来来历,奴才也能说一说啊。”
叶常将金元宝塞到荷包里,免为其难道,“那行吧。”
叶常喜滋滋去了永锡堂。
“王妃您要不去外院一趟?”
韩攸宁见他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奇怪问,“你方才还说要再给魏公公个下马威,现在怎么就替他说话了?”
叶常将腰间鼓鼓囊囊的荷包挡在手臂后面,故作镇定道,“太后赏赐,您若不露面难免落人口实,卑职不能逞一时之快。”
韩攸宁微笑,指着他的荷包道,“分我一半,我就去。”
叶常瞪大眼,“啊?”
“魏公公给你的好处,分我一半。”
叶常攥紧荷包,看着韩攸宁控诉道,“哪里有主子要属下银子的?您也不缺这点银子呐。”
话说旁人跟着王妃都暴富,为何换成他,除了板子挨的比以前多了,银子一点都没多呢?
现在还要倒贴银子!
韩攸宁笑眯眯道,“谁嫌银子少呢。”
叶常心疼地小声嘀咕,拿出来一块银子,一分两半,递给韩攸宁,“哝,一人一半。”
赵承渊在一旁喝着茶,淡声道,“还有一个金元宝。”
叶常愤愤看向赵承渊,“王爷!”
见赵承渊纹丝不动坐着喝茶,他便知自己不放血是不行了,只好将金元宝拿出来,一捏两半,递出去的时候心在滴血。
韩攸宁笑眯眯接过金子,和方才那块银子一股脑给了罗平,“拿去给侍卫们买酒买肉,叶常请的。”
罗平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是!”
叶常的心在滴血,恨不得把他的金子银子抢回来。
韩攸宁笑着起身,“母后赏赐,我是得亲自去接才是。”
夫妻二人到了外院,便见魏公公站在正殿门前望眼欲穿。
魏公公弓着腰上前行礼,“奴才给王爷王妃请安!”
王妃来了,今日这差事便没办砸了!
“平身吧。”
韩攸宁拢着斗篷进了正殿,魏公公紧随其后。
他示意小太监将匣子放到桌子上打开。
他殷勤地介绍,“这是太后娘娘亲手挑选给王妃您的,说让您摆在寝殿里,过年看着也喜庆。”
他想了想,又擅自添了一句哄王妃开心的话,“您若是不喜欢,太后库房里还有不少好东西,让您只管挑去。”
韩攸宁一打眼便知这石头不凡。
石头顶端那一抹红艳,美得惊心动魄。
她道,“这么好的东西,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只是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石头想必母后时时把玩,是她心爱之物。魏公公还是带回去吧。”
魏公公忙道,“这是先帝把玩留下的痕迹,太后并不曾摆出来过。王妃您若是喜欢,只管收下便是。”
赵承渊道,“这的确是父王留下的。我幼时常见父王摩挲着它,说它乃天地精华凝聚而成。咱府库里也有一块类似的,与它出自一处,不过颜色是紫红色,是母后遗物。”
韩攸宁虽知王太后为了保镇国公府,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可先帝遗物,她留下终是不妥,说不得将来还会成为旁人攻讦赵承渊的由头。
她道,“如此我更不能留下了,魏公公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