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攸宁在书房里临摹着字帖,字帖是赵承渊所写,锋芒内敛又不失大气。
过往的那些痕迹,逃避是没有用的,既然深刻,那她就多花些力气除掉便是。
秋叶进来禀道,“王妃,吴嬷嬷领着慈宁宫的贺嬷嬷来给王妃请安。”
韩攸宁放下笔,去了外间厅堂,“让她们进来。”
吴嬷嬷是赵承渊指给韩攸宁的,原是陆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打从赵承渊小时候便跟着他。她看着颇严厉,是内院的总管事,行事带着利落劲。
这几日趁着宗亲拜年,她帮韩攸宁理清了宗亲各府之间的关系,不时掺杂些不为人知的秘辛旧事。
此人极懂分寸,即便她如今兼管着永锡堂,也不会贸然进寝殿,只等通传了才肯进来。
殿门打开,吴嬷嬷领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嬷嬷进来。
“老奴给王妃请安。”贺嬷嬷跪下磕头,规矩丝毫不差。
韩攸宁让她起身,给赐了座。
吴嬷嬷先解释了一番,“贺姐姐与奴婢是旧相识,原在宫里是常打交道的。奴婢老家过来亲戚拜年,给奴婢送了些酱菜过来,贺姐姐爱吃,奴婢进不得宫只好让她自己来取。贺姐姐说该先来给您请安。”
韩攸宁微笑,“贺嬷嬷倒不必如此多礼,你在母后身边服侍了半辈子,该当是我的长辈了。以后若得空,便来王府喝茶。”
贺嬷嬷抚了抚发髻,“奴婢不敢当。来的时候太后娘娘也说,王妃是她最小的儿媳妇,让奴婢该多加敬重才是。”
韩攸宁与她客气寒暄着,又赏了她一瓶玉香丸,且说明了它的香气与太后的并不相同,不会冲撞了太后。
贺嬷嬷的神色愈发恭谨,言谈间多了些亲昵。
她们这些上了年纪的,身心被岁月荼毒了大半辈子,最是污浊,也最该用这玉香丸来清浊气。
太后娘娘用过一段时日,便神清气爽,彻底爱上了这东西,它的功效由此可见一斑。
铃儿进来,禀道,“王妃,奴婢去外书房送点心,结果紫绫姑娘已经在那里了。王爷和太子殿下在谈事,便让她在一旁候着斟茶递水。奴婢瞧着,她做了栗子糕和莲子糕,已经被吃了大半。奴婢做的点心王爷和太子殿下想必不会再动了。”
铃儿说到最后,有些失落。
韩攸宁颔首,“嗯,紫绫向来是得用的,你去箱笼里拿只金镯子赏她。”
铃儿嘟囔,“您前两日赏过她金镯子了,那日太子殿下过来拜年,她也是做的栗子糕和莲子糕。”
铃儿暗叹,那紫绫果真是迫不及待,自己只说了句王爷最近喜欢吃栗子糕和莲子糕,她就日日做了偷偷往外书房送。只不过王爷单独在时,她人还没出内院就被守门的婆子拦下了。
今日太子来了,她又迫不及待去献殷勤去了。还说什么,她本就是王爷身边的大丫鬟,做这些事原是应当的。
韩攸宁嗔了她一眼,“加了莲心的莲子糕你可会做?那这次就赏金钗吧。”
铃儿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下,去了内室。
贺嬷嬷目光微动,低头抿了口茶。
吴嬷嬷笑着起身,“贺姐姐去我那儿吧,也好让王妃歇息。”
贺嬷嬷微笑起身告辞。
她去吴嬷嬷那里拿了酱菜,又低声打探了几句,便匆匆回宫了。
慈宁宫。
王太后脸色阴沉。
“几年没在哀家身边,倒把她的胆子养肥了。栗子糕,加莲心的莲子糕,她打探的倒是清楚,都是太子爱吃的。”
贺嬷嬷道,“听吴嬷嬷说,王爷一直没有将她们收房。如今她们俩都已满十八了,难免会多想些,替自己寻别的出路。不过,只这么两回,许是碰巧了……”
王太后冷笑,“别的会碰巧,可加了莲心的莲子糕,可不是人人爱吃的,没人会拿着这个贸然去招待客人。太子爱吃这种莲子糕,不用心打探恐怕也不会知道。”
贺嬷嬷:“那……”
“太子储君之尊,即便收通房丫鬟也要挑那老实本分的,没有让这些狐媚子扰了心神的道理。”
王太后摩挲着玉如意,“他们晋王府不是有个规矩,女子满了十八就或发卖或配人或自赎自身,你去给晋王妃送个信儿,别因着她们是哀家赏的就乱了规矩,都发卖了吧。”
“青绫看着倒还稳重,没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来……”
“既然是要处置,自然是一起处置,没有单挑一个出来的道理。明日你再去传口谕吧。”
“是……”
次日韩攸宁便得了太后口谕。
她也不自己经手,让吴嬷嬷着手去办了。两个人都被发卖了。只不过紫绫刚到了人牙子手里一日,便饮毒自尽,香消玉殒。
赵宸得消息时正在监斩岑大将军一家。
他淡声道,“知道了。”
卫霄低声道,“此事蹊跷,太子爷怕是被利用了,卑职再细查一下。”
“不必。”
她想利用他一回,便如了她的愿吧。
赵宸扔下签令牌,“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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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攸宁练字累了,便出了永锡堂,打算去外院看看赵承渊。
院门外,叶常对着墙站着,一副面壁思过的模样。他刚从马房里被调回来。
韩攸宁奇怪看他,“叶常,你又被罚了?”
叶常神色恹恹,摇头,“没。”
罗平知道他这个毛病,杀了女人就自责,上前一步拱手道,“王妃可是要出去?”
“去外书房,你跟着吧。”
“是!”
罗平眼神示意叶常调整情绪,自己则跟在韩攸宁身后。
到了外书房,刚好听见守门在禀报,“禀王爷,德妃宫里的掌事宫女玉华求见王妃。”
赵承渊抬眸看韩攸宁,挥手让侍卫退下,“回了吧。”
韩攸宁走到他书案对面坐下,“我是听说三皇子被羁押了,王爷不打算出手相救吗?”
赵承渊放下笔,“不救。”
韩攸宁讶然,“可他若是死了,你便要和太子对峙。仓促之间,王爷可有万全的准备?”
按着赵宸的性子,定北军必然会被他暗中收入囊中,且似乎,前世还没让庆明帝发现端倪。
她转念一想,“王爷是因着我?王爷大可不必让自己陷入危局,且三皇子也未再做过害我之事。”
“不破不立。”
赵承渊拿湿帕子净了手,剥着福橘,说道,“三皇子下诏狱,也不全然无辜。他既享了德妃和岑大将军给他带来的的好处,也该承担他们给他带来的灾难。你不必有心理负担,不是你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