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秦满江,还站在唐百合残缺的尸体前。
他的脑子很乱,尽管早已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但刚才发生的一切,仍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根本不是身体有问题的程度了,他感觉这甚至完全不是自己的身体!他只是一个借住的人,刚才那种感觉,就像是屋子本来的主人回来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之任之!
就在这时,公寓大楼里的其他住户也陆续回来了。
秦满江就站在唐百合的尸体前,如果被其他人看到,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然而此刻他脑子太乱,一时间竟然没想着先躲起来,可事情的发展,却也并没有如料想当中那样走。
秦满江回过神时,已经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这时候他再躲已经来不及了。
唐百合的残尸鲜血流了一地,整个电梯间都是浓郁的血腥味。
然而……所有回来的住户们,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
甚至有人穿着高跟鞋踩过了唐百合的尸体,高跟鞋底沾上了唐百合的鲜血,在地上留下了一长串的血脚印,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
“这位先生,你上来吗?”
电梯里,那个穿高跟鞋的女士按着开门键,疑惑地看着一直站在电梯前的秦满江,出声问道。
秦满江张了张嘴,摇头道:“不,不用了。”
唐百合的尸体……似乎因为厉鬼的缘故,已经完全从现实世界中被抹除了存在感。
大家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但她失踪了,怎么失踪的,不知道,尸体,找不到……所有死在怪谈中的人都是这样的结局,以不了了之。
秦满江默然转身,离开了公寓。
等等……如果现在自己打电话去阻止班长的话,应该还来得及吧?
秦满江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他此刻的状态太差,身体和灵魂的冲突已经尖锐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就连一个简单的拿出手机的动作,他也做得迟滞无比。
快啊!
秦满江在心中怒吼,但身体的动作却依旧不疾不徐。
一股无名的怒意从心底涌现,秦满江一言不发,努力地操纵着手机,他已经感觉到了,现在的“秦满江”,如果不是去做身体本来就想做的事,就会变得格外不听使唤。
艰难地翻开电话簿,找到班长的号码,打了过去。
希望赶得上,一定要赶得上!
秦满江想到了自己的经历,那个软件只要当事人不点进去,就可以拖延一段时间。
这时,电话通了。
“喂?秦同学!是你吗?”
班长的声音疑惑中带着喜悦。
“班长,听我说,你看到手机上有一个奇怪的软件了吗?不要点它!”秦满江飞快地说完了整句话。
“啊?”乔自如的声音停顿了片刻,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我已经点了,而且还看到好多奇怪的文字。”
“上面写着……明天要去柏宏大厦,如果下午六点还没到的话,我就会被抹杀。”
“秦同学,抹杀……是什么意思?”
乔自如不笨,她在接到秦满江这样一个突兀打来的电话后,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不正常。
再加上刚才被自己点开的那软件实在诡异,里面的描述也实在离奇,她本就产生了一些很不妙的联想。
秦满江低着头,左手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肉里,已经掐出了血。
班长是一个好人,她不该卷入这种事里,但这次……她因为自己,因为自己的身体,自己这双手,被强行牵连进了这该死的怪谈游戏里!
唐百合悲惨的下场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秦满江深吸一口气,说道:“班长,你今晚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天早上我会来学校门口等你。”
“啊?”乔自如被秦满江这突如其来的话说得一愣,“你……秦同学?”
“明天再说,今晚……你先睡一觉吧。”
“晚安。”
“秦……”
乔自如的呼唤被打断,秦满江已经挂断了电话。
他安静地站在原地,缓缓仰起头,看向星星点点的夜空。
他的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
这次不是恐惧,而是愤怒,无与伦比的愤怒!
这段时间以来,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与身体格格不入了。
想做的事,总是被身体下意识地限制,禁锢,就连一些想法也在被规范,修正。
直到今晚,这副身体已经开始自作主张,完全不受控制了。
聂云真,江渡,还有……送来伏城(瞳界)的年轻人——林,以及自称是自己生父好友的博士。
江渡……就是我的父亲吗?
秦满江双目冰冷,回想着自己目前了解到一切。
江渡和怪谈游戏有关,聂云真认识他,聂云真自己也是死而复生的人,江渡也掌握了某种死而复生的手段不足为奇。
从目前的所有状况来看,江渡与其说是我的父亲,不如说……他才是这具身体本来的主人。
而我,更像是他给自己准备的身体中,诞生出的另一个意识,一个全新的意识。
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不受掌控,处处受限的情况。
会是这样吗?
秦满江闭上了眼睛。
现在回想前天梅思君说过的话,秦满江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的答案给了我支持和方向,所以……我也会帮忙的,秦先生……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认识的人,只会是秦满江。”
梅思君那样说着。
他也许早就看出了这副身体的不自然,更看出了秦满江潜在的危机。
只会是秦满江吗……
秦满江低下头,睁开眼,看着自己出血的左手。
疼痛,触感,知觉,一切都是我。
我不会把这一切让出去……谁也不行。
————
“林,感觉到了吗?”
一处地下的实验室内,一位穿着白大褂,三十来岁的英俊男人侧头问道。
他的眉毛很有特点,如剑一般朝着两鬓延伸,眉尾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双漆黑如墨的深邃眼睛,鼻梁英挺,面如刀削,嘴角与眉尾一样,也是微微上翘,半长的头发打理得清爽干净,此刻正注视着一个十六七岁,穿着高领毛衣的年轻人。
“启动了。”林冷淡地说道。
“是啊,终于启动了,”白大褂男人笑眯眯地将脚翘了起来,放在桌上,端起了咖啡,“不过,这位新生的小朋友以为只有自己是独特的,竟然完全不掩饰动静。”
“帮他一把,注视他的,有我们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