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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颜想了想不放心,还是给陈星儿打了个电话。
陈星儿年初就搬出来和韩知礼一起住了。
月颜电话打了两遍才打通。
陈星儿声音带着困倦,似乎是刚睁眼:“喂。”
月颜眉心跳了跳:“你今天不上课吗?”
陈星儿说话语气有力无气。
“我请假了,身体不舒服。”
“你在哪里?”
陈星儿发着高烧迷迷糊糊报了地址,一直被她隐瞒的事就这样不小心暴露。
月颜挂掉电话拿上车钥匙,心里无奈又生气,陈星儿胆子怎么就这么大,竟然敢跟人未婚同居。
听声音就知道生病了,先不在她生病的时候数说她。
月颜下楼的时候想到韩知礼今天在公司。
算了,带上他有什么用。她需要和陈星儿单独聊聊。
她跟着地址开车过去,还好韩知礼经济独立不差钱,房子距离学校挺近,周边环境还行,这里大多是学生租房子的地方。
韩知礼和陈星儿的房子是一栋两层小楼,他大二下学期就搬出宿舍出来单住,当时还问周博衍借了汽车搬东西。
月颜怎么也没想到陈星儿跑来跟韩知礼同居。这情况劝分就有点不合适,除非是涉及到两个人底线。
即便说是恋爱自由,在这思想封建保守的年代对女性何其严苛。陈星儿跟韩知礼搬出来同居即便两个人没发生什么关系,在外人眼里她已经不是清白的女孩子了。
月颜肯定站在朋友这边。但社会就是这样,明明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分手后挨骂的却是女性。他们给女性立上贞节牌坊,用枷锁束缚女性,只要有过恋爱经历就是不贞洁。
月颜不想让自己的好朋友遭受别人的指点和异样的眼光,女孩子的名誉很重要。若是两个人真到了不可调节的地步她会劝分。
韩知礼买的房子不大,带了个小院子,两层楼的总面积加上小院子大约有200平。
月颜在门口拍了拍门,就在她等的想给陈星儿打个电话,她终于听到院子里趿着拖鞋走路的声音。
陈星儿头发一团糟,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月颜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急忙拉着她要去医院。
“你发烧了,不带你去医院。”
陈星儿却一把抱住月颜的腰哇哇大哭。
“我不去医院,我喝了退烧药,你陪陪我吧。”
月颜只得扶着她先进院子。
她轻轻拍着她肩膀安抚:“不哭啊,我们进去说,别在门口让人看见了。”
陈星儿抽噎着:“看见就看见,反正又不认识我。”
月颜叹气关上大门,这才拉着陈星儿进屋。
“你住哪间屋子?”
陈星儿随手指楼上。
“我们住楼上。”
月颜心里有了底,只要不涉及到原则性问题尽量不劝分。
她推着人上楼:“你先回床上躺着,毛巾在哪里?我给你弄毛巾敷额头降温。不去医院起码得让体温降下去,别烧成傻子了。”
陈星儿指着一楼洗手间。
“在里面,你看颜色就知道哪个是我的。月月你真好,韩知礼那个狗东西要是有你这么贴心就好了。”
月颜叹气:“先上去躺好,等我上来了再说。”
她得给周博衍打个电话通知一声下班不用接她。
打完电话报备,月颜去洗手间找到脸盆和毛巾,热水瓶没有水,她在厨房看到了电热水壶。
得,还得重新烧开水。
等月颜左手端着脸盆、手臂搭着毛巾,右手拎着热水瓶上楼,陈星儿似乎睡着了。
她听到声音从床上爬起来。
“月月,你怎么这么久呀?”
月颜弯腰用冰冷的手背碰了碰她脸颊。
“还说呢,你家一口热水都没有是想让我把喉咙说干么。”
陈星儿不好意思道:“以往都是我起床烧水,今天发烧没起来。”
月颜蹙着眉头:“你发烧韩知礼不管你?”
陈星儿连忙解释:“不是,我俩昨天起了争执分开睡,他在沙发上睡了俩小时就去上班了,他不知道我发烧。”
月颜把毛巾放在她额头,揪着陈星儿的耳朵:“你啊,胆子真大,你知道你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吗?你俩这是未婚同居,要是被你爸妈知道小心腿打断。”
陈星儿打了个冷颤,可怜兮兮抓着月颜的手:“我知道,我这么做是不对的,可是我太害怕了,我那么喜欢他,但他总对我忽冷忽热,我就想一不做二不休,只要把生米做成熟饭他肯定会对我负责。”
月颜没好气道:“你就知道他一定会对你负责?万一他是渣男你怎么办?你还想不想要自己的名誉!”
陈星儿胆怯地缩了缩脖子,小模样可怜又无助。
“我知道他是一个很有责任心的男人。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一开始我们俩在一起他不喜欢我…”陈星儿说到这里声音都虚了。
月颜盯着她:“坦白从宽,你还有什么瞒着我?”
面对月颜如炬的目光,陈星儿不得不老实招供。
她语气低落:“其实从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你记不记得咱们大一爬长城结果我不小心崴了脚,其实我是有心机的让他搀扶我想制造肢体接触,他知道我的心思即便对我很抗拒但还是尽量照顾我。于是我对他从一见钟情变成被他吸引,我觉得他人很好很有教养。面对不喜欢的追求者还是会很有礼貌的帮助对方…”
月颜没有打断,陈星儿忍着害羞继续说道:“后来他好像被你们学校的女同学追求,他烦不胜烦,就同意跟我在一起。当时他说他只把我当名义上的女朋友让我不要想太多,他对我顶多有好感,算不上喜欢。我很高兴就答应了,我想只要得到他女朋友的名分他就不会找别人,我早晚有一天会打动他的心。”
月颜看过不少小说,对这种套路不能更熟悉,只是真正发生在自己身边人身上还是会大为震惊。
她默默消化完毕信息,让陈星儿继续。
“之后就是我俩谈恋爱,我越来越喜欢他,但他总是很冷淡。一开始我俩关系没怎么转变,说是男女朋友和朋友没差别,可能还没有云程和乖乖的朋友关系好。我要特别特别主动他才会对我有回应,现在回想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他把我一个人晾在车站,我都能自己坐公交车回学校还问他到家了没。”
“我做过的傻事数不胜数,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回忆很痛苦。他从来没有爱过我,一直都是我在单方面主动,就连我们住在一起也是我厚脸皮提出来…我是不是像只小狗,主人给喂骨头就摇尾巴。”
月颜帮她取下额头上的毛巾,重新在洗脸盆里沾水拧干。
“你有没有听过一出戏?”
陈星儿满眼迷茫,怎么突然提到了戏剧?
“什么戏?”
月颜把毛巾贴在她额头,她真想把恋爱脑打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都是野菜。
“《王宝钏》听过么。”
陈星儿迷茫道:“没有。”
“行吧,什么时候抽空我带你去湖广会馆听京剧,好好给你这脑子洗一洗。”
陈星儿以为月颜是想安慰她。
“不了,怪破费的。”
这傻孩子。
“你知道戏曲《王宝钏》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吗?”
陈星儿摇头。
“这出戏讲的是王宝钏原是丞相之女,不听父亲的话下嫁给贫困潦倒的薛平贵,结果薛平贵打仗获得军功娶了部落公主,而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却当了18天皇后就去世了。”
陈星儿听得瞪大眼睛:“薛平贵也太不是人了!可是月月你为什么突然带我去看戏?”
月颜看她是病人不想打击她,谁知陈星儿刨根问底。
“你知道王宝钏独守寒窑18年吃的是什么吗?”
陈星儿露出疑惑的小眼神。
“她挖了18年野菜,你知道我想告诉你什么道理吗?”
陈星儿懂了,但又没懂。
“可韩知礼不是薛平贵,他不会是那种人。”
月颜:……
你们恋爱脑真的没救了。
月颜替她盖好被子:“我今天过来本来是想安慰你,但我发现你不用安慰,你的自我调解能力很强。”
陈星儿抓住月颜的手。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我变成第二个王宝钏,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挖野菜,我不是没有底线,只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了。”
毕竟在一起两年了,她不甘心自己栽下的树被别人乘凉,哪怕现在流眼泪也不想把树荫让出去。
月颜拍拍她的肩膀:“既然你心里有数,我希望你太累就及时止损不要让自己受伤。告诉你一个秘密,世界有五十三亿人口,咱们华州占了十一亿,即便没有韩知礼还会有赵知礼王知礼,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陈星儿听得头晕脑胀:“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那赵知礼和王知礼又从哪来的?”
月颜故作沉思:“世界这么大总有重名。”
陈星儿精神萎靡,好在体温退了下去。
月颜端着粥上来:“你们昨天为什么吵架?之前每次吵架都是同样原因,难道每次都没解决吗?”
陈星儿双眼放空:“每次看似问题解决,下一次又会暴露出来。我俩就像是住在茅草屋,动不动房顶就会破个洞,然后争执谁上去补洞,就这么周而复始。”
吵也吵了两年了,她始终摸不清韩知礼的心。他有时的表现会让自己觉得他也喜欢她,但他带来的失望也是真的。
月颜看出她自己都理不清。
“还有一年你才毕业,这一年的时间足够你做判断。不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支持你,你给我记住千万不准未婚先孕,做好措施知道吗?”
陈星儿噙着眼泪:“我知道,我不会自毁前程。”她今天是抱着自暴自弃的想法让月月过来,并不是因为发烧糊涂不小心曝露。
她想让月月骂醒她,她很讨厌总是控制不住卑微的自己。可她真的不甘心自己两年付出打水漂,明明他们已经有了最亲密的关系,明明她感受到他并不是不喜欢她,为什么她就是进不了他心里。
她纠结矛盾,陷入无法退出的牛角尖。别人救不出来她,唯一能救她的人亲手造成这一切。
她以为月月会恨铁不成钢,她自己都讨厌自己。可月月没有,反而告诉她还可以再考虑一年,月月一直在她身后支持她。
陈星儿终于没忍住嚎啕大哭,等她哭了半小时,月颜毛衣肩膀那块已经湿透了。
好在哭过后的陈星儿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眼神也亮起来了,发泄出来总比一直憋在心里憋出毛病好。
陈星儿不好意思地抠手:“谢谢你月月,你都陪我一整天了,给你家周先生打电话接你回去吧。”
月颜掏出手机:“他一个小时前就过来了,车停在你家巷子口。”
陈星儿羡慕道:“我真羡慕你们俩的感情,我人生的第一桶金就是靠着你们的故事赚的钱。”
月颜摸了摸她额头:“不要羡慕别人,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我先生和韩知礼性格不一样,想法更不相同。周博衍曾经退缩过,暗恋我却不敢说想把我当妹妹照顾,是我干脆果断逼了他一把,我俩才确定关系。”
陈星儿没想到月颜和周博衍之间还有过这一出,她以为两个人是水到渠成就在一起。
陈星儿小声嘀咕:“要是周博衍错过你那他真是不知好歹。”
月颜笑了笑:“我想过如果表白失败做不了朋友怎么办,但我都已经喜欢他了,我俩就不再是纯洁的朋友关系,不如干脆挑明。反正友尽之后要么是恋人,或者是陌路人。”
陈星儿羡慕月颜的敢爱敢恨。
她喃喃自语:“我要是有你这么果断就好了。”
月颜轻声安慰:“没关系,你不要逼自己。我告诉你是想让你对自己有信心,你不是一个失败者,就算结果不尽人意其实只是谈了一段失败的恋爱,你跟对方不合适不代表你的人生失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星儿点头:“我明白。”
月颜起身摸她额头:“你明白就好,我该走了。你家韩知礼知道我过来了可能在门口等着呢。谁让他昨天晚上让你离家出走着凉发烧,让他在门口站一小时不过分吧?”
闺蜜帮自己出气,陈星儿哪敢帮他说话。
她顺着说道:“不过分,再站一小时都不过分。”
月颜挑眉:“行,反正我是他老板,我就让他再站一小时。”
陈星儿当即就想求情,看到月颜似笑非笑的眼神忍住了。
她别过脑袋:“罚吧,不要留情狠狠罚他。”
月颜打开大门,果然在门口看到了韩知礼,以及一地烟头。
她皱眉:“你在家也抽烟?”
十一月的天气,韩知礼身上寒气逼人:“没有,我一般不抽烟,她闻到烟味会难受。”
他又补充道:“我在门口等了俩小时,身上的烟味已经散了。”
月颜满脸写着挑剔:“你说你又是何必呢?你明明知道她闻到烟味会难受,你记得她的习惯,这也叫不喜欢吗?”
韩知礼不吭声。
月颜不懂他这人。
说他不爱陈星儿,早早下班在门口站了两小时,抽了一地烟头。
说他爱,陈星儿本人感受不到。
韩知礼垂头看着脚尖:“她睡着了?”
月颜起了坏心眼:“刚睡着,今天过来的时候她高烧40度,自己一个人在家吃了药,她不去医院,我就只能给她物理降温。”
韩知礼二话不说迈过门槛进屋,留下月颜帮忙关门。
月颜摇了摇头,看不懂他。
她到巷子口,周博衍的汽车早已等候多时。
“你冷不冷?”月颜上车就像伸手捏住周博衍的手,还好不凉。
周博衍眉头一皱:“你手怎么这么凉,出门不戴手套。”
月颜吐了吐舌头:“我中午开车过来的,可能是从门口走到路口吹着风了,放心吧不会感冒。”
月颜把钥匙交给周博衍,周博衍顺手递给保镖。
她把自己的疑惑讲出来。
“你说这人奇不奇怪?我不懂他怎么想的,他再这样下去女朋友就要跑了。”
周博衍掰过月颜的脑袋:“当着我的面说不懂别的男人,我要失宠了是吗?”
月颜啼笑皆非:“什么呀,跟你说正事儿呢!”
周博衍拇指摩挲着她的粉唇。
“我也在说正事,我的富婆要抛弃我了,我得想办法挽留富婆。”
月颜拍开他的手:“我们先说正事好不好!富婆宠爱的只有你。”
“不好,我要先让富婆对我满意才行。”
周博衍越靠越近,月颜心跳得越来越快。这条路是必经之路,五点半已经彻底天黑了。学生五点下课,六点多会从这里路过,到时候肯定会发现车上的情况。
她象征性挣扎了一下。
“车上不…不好吧。”
周博衍突然嗤笑:“笨蛋,你的小脑袋瓜在想些什么东西。”
月颜脸色涨红:“我哪有胡思乱想,我只是说光天化日在车上搂搂抱抱影响不好。”此地无银三百两及其明显。
周博衍抬起她下巴:“别人看不见里面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怎么脸红成这样?”
月颜当场去世,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都怪以前看过太多夺人眼球的社会新闻标题,才导致自己胡思乱想。
月颜没脸抬头:“我…我突然忘了不行吗。”
周博衍的手滑到她侧脸:“该回家了。”
月颜松了口气,只要回到家里怎么都行,外面是待不下去了,以后不想来这条路。
不然就会想起自己今天脑子一抽的污浊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