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解决完了白使臣的事,陆子谦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坐在圈椅里轻轻叹了一声气。
边上的诚爷急忙凑上去,轻手轻脚的给他揉捏起肩颈来。
旁边的人都已经退下去了,他忽然问诚爷:“你说,今天老白说的那些话,有几分真?”
跟陆子谦说话,一定要小心,诚爷打起精神来,想了一会儿才试探着说:“我看他对疯狗真是掏心掏肺,咱们当初让郑钧的人送消息出去,其实也并不确定一定能钓出这条大鱼,但是他们还是来了,证明是真的在意疯狗的。他心里清楚的很,疯狗生死都掌握在咱们手里,若他们敢给咱们假的密信,那必定到时候疯狗也不可能跟他离开大周,说到底......咱们还是握着主动权的。”
这番话倒是真的说在了陆子谦的心坎儿里,陆子谦缓缓松了口气:“也是,只要他们还没离开大周,那性命就都握在咱们手里,不怕他们翻出天去。”
他说完这话,忽然哈哈大笑了几句。
仿佛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诚爷一直在一边候着,等到陆子谦笑完了,他才拜了下去:“恭喜驸马爷心愿达成!您这一次若是能把这批宝藏起出来,可是天大的功劳。”
那批宝藏到底藏在了哪里,如何藏匿的,至今都是他们的一个心病。
当年付出那么大代价,也正是因为想要私吞这批财宝,才会不顾平江王和太子的死活,却偏偏事情完成了,最后他们却找不到银子到底去哪儿了。
郑谦为人谨慎,谁都不信,以至于他这人藏东西也是如此,藏的严严实实的,除非是拿到藏宝图跟信物,否则的话,谁都别想能拿出那笔银子来。
现如今,藏宝图跟密信是在白使臣-----也就是当年的孔炳森拿走了的东西,而信物.....
陆子谦眉头动了动,没有再多说,只是看了一眼几乎都没怎么动的那些菜,沉声说:“让人上来收拾了罢。”
诚爷急忙答应,又觑着他的脸色:“驸马,天都这么晚了,您看是不是,是不是去香玉姑娘那里?”
陆子谦这个人自来都是十分在意女色的,但是自从香玉来了保定府之后,他便对香玉另眼相待。
今天那些新的女孩子看起来并没有谁特别得他喜欢的,诚爷便提了香玉的名字。
果然,陆子谦并没有多想,径直点了点头:“过去吧。”
诚爷急忙去安排了。
陆明薇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许妈妈却还是没睡,一直在等着她,看到她回来,才恨不得念佛,急忙上前拉了她的手往房里走:“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外面巡查的人都过了几波了,我还担心您回来的时候会撞上,担心的了不得。”
许妈妈办事仔细,热水是一直都让人烧着的,此时急忙令护卫去提上来,自己伺候了陆明薇洗漱,给陆明薇把衣裳都换了,才轻声说:“姑娘,咱们出来三四天了。”
原本跟陆明惜说了出门,但是说过了只会出来一二天的。
虽然陆明薇后来差人回去报信了,可陆明惜跟陆云亭那里倒是不怕什么,顶多是担心这边,就怕陆显宗会追根究底。
一个女孩子,这样没有长辈带着,在外面久留终归是不好,许妈妈劝了两句,便欲言又止。
陆明薇明白许妈妈的担忧,握了握许妈妈的手:“您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件事也差不多办完了,咱们后天便能回京。”
倒是也不是不放心,毕竟崔明楼也在呢。
许妈妈见陆明薇心里都知道,却还是坚持,也知道这要做的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便不再多说什么:“姑娘心里有数就好。”
给陆明薇放了帐子,自己去旁边床上躺下了。
月色透过窗纸淡淡的洒在地上,陆明薇翻了个身,脑海里将今天晚上陆子谦那些人的话都过了一遍,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若是没有巨大的利益驱使,陆子谦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敢参与西北叛乱的事,当年西北叛乱,到底是为了掩盖什么人,或者说,到底是什么人在指使,才能把这件事遮的这么密不透风?
现在看来,这些人的目的也十分明显了,为的就是郑谦吞没的那批军饷。
现在细算起来,郑谦当年所吞的军饷,不下一百万两银子。
一百万两银子这还只是军饷,另应当还有阵亡将士的抚恤银子,当时西北大户和士绅们筹集的粮饷。
怪不得要铤而走险了,这些加起来,最起码也是不下于二百多万两白银。
二百多万两,不管是谁要吞下,都得一口吃成个胖子。
谁的胃口这么大?
郑谦?
他都死了,根本享用不到这批银子。
陆子谦?
陆子谦虽然是个驸马都尉,但是他一没有实际的兵权,二来当年西北出事,他不过是在出事之后跟着钦差队伍过去负责善后的,他接触不到最核心的东西。
或者说,他跟这件事有关系,但是肯定不是实际的主谋。
那么幕后的人.....
陆明薇眯了眯眼。
其实也不难猜测,能有这等通天手段,连陆子谦郑谦这些人都当走狗的人,无非也就那么几个。
内阁那几位阁老,吏部尚书、还有便是两位王爷了。
其他人,没有人能有这等手腕和能耐。
而这些人里头......
陆明薇分析了一会儿,慢慢的闭上眼睛。
崔明楼却根本睡不着,今天得到的信息足以令他彻夜不眠了。
他坐在屋顶,看着对面的赌坊,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
论规矩,他还得叫驸马一声姑父呢。
这个驸马,是朝中最好相处的驸马在宗室里头名声也最好,人人都说他是个老实人,却没想到,这样老实的人,竟然背地里就是这个赌坊的操纵者。八壹中文網
秀水不声不响的停在他边上,轻声喊了一声殿下。
崔明楼抬头看了他一眼:“白使臣如今在何处,查到了吗?”
秀水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回他:“您放心,远山亲自跟着的,不会出差错的。”
远山悄无声息的落在粗壮的树枝上,借着夜色跟树荫的遮蔽,将自己的身影藏的严严实实,毫无破绽。
白使臣没有注意到这边,他带着不情愿的疯狗匆匆的经过大树上了楼梯,一路都几乎是扯着疯狗往前走的。
疯狗不大愿意跟着他,等到好不容易熬到了楼上,立即便甩开了白使臣的手,不耐烦的说:“好了没有?我得回去睡觉了,没空陪着你在这里折腾。”
白使臣顿时有些着急:“阿钊,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大哥啊!”
大哥不大哥的,这些事之前在桌上,该说的陆子谦和诚爷都已经跟疯狗说过了,疯狗也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哥哥。
但是这些年,他都是跟着陆子谦长大的。
哥哥不哥哥的,对他来说真不是那么重要。
他不感兴趣的哦了一声,转身便走。
白使臣急的有些过了头,一下子上前拉住他:“阿钊!我历经艰辛从瓦剌回来,为的就是找到你,把你给带走!你这次一定要跟我走!”
他语气急促,因为这座院子是分给他的,他也不许赌坊的人进来,所以说话便并没什么顾忌,虽然还是压低着声音,但是话却说得很清楚:“当年我们父亲就是为了帮郑谦办事,所以才会落得被追杀,流落在了关外。他们能够要挟到父亲,正是因为用你威胁的父亲,父亲一直都叮嘱我,一定得找到你!”
疯狗好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并没有什么太过激烈的反应,至少不是白使臣希望看到的反应。
白使臣便有些恼怒了:“陆子谦不是个好东西,他这些年留着你,无非就是为了钓出我们,让我们交出他们要的密信跟藏宝图,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半点都不为所动?”
疯狗阴沉不定的看着他:“我该怎么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