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太后此时正坐在上首冷冷看着跪在地上几乎抖成了筛糠一般的木氏,怎么也没想到,堂堂一个国公世子夫人,竟然会愿意趟这样的浑水。
但凡是脑子清醒一些,哪怕唐晚舟这个庶长子再出息又如何?国朝礼法就摆在那里,她既然是嫡母,唐晚舟便再如何也不可能越过嫡母去尊生母。
到头来,唐晚舟挣来的荣耀,还不是要扣在她头上?
不过就是庶长子出息了,她就脑子不清楚,着急忙慌的什么法子都敢想,什么船都敢上,以至于闹出这样的事来。
木氏抖得越来越厉害,一开始还勉强能够跪得笔直,等到后来,便连跪都跪不住了,一面打着抖一面滑落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一哭,张尚宫立即便高声斥责:“世子夫人,这是在太后娘娘跟前,你如此喧哗,可是大不敬!”
木氏顿时连哭也不敢哭了,一连打了好几个嗝儿,这才勉强止住了,惊恐的望着崔太后,磕头请崔太后饶命。
崔太后冷哼了一声:“你陷害当朝亲王,这么大的罪名,哀家可饶恕不了你。你若当真有一条路走,便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如此一来,也可算得上检举有功。”
其实木氏知道的无非也就是秦氏告诉她的那些,可是那些东西,她早已经在唐晚舟面前就招了。
倒不是说她真的怕了唐晚舟,只是唐晚舟也不亲自审她,只是让陈宇那些人来审。
那些人可不是唐晚舟有所顾忌,那几乎手腕一般粗的鞭子一亮出来,她当场就吓得晕过去了,哪里还能撑得住,更别提什么尊严不尊严的了。
她此时无比后悔自己走错了路,哭哭啼啼的把秦氏供了出来,在太后面前狠狠地又磕了几个头:“太后娘娘,臣妇一时糊涂,臣妇当真是一时糊涂!都是楚国公夫人和陆家的亲事不成,又跟韦太夫人素来都有恩怨,这才跟她们撕破了脸,想着要陷害押送佛像的韦嘉朝......”
这回当真是什么都说了。
崔太后略一挑眉,王俊山那边便也在禅院外头求见了。
她扯了扯嘴角笑了笑:“都赶到一块儿了,请他进来。”
王俊山显然是在太后娘娘跟前也熟稔的,一进来便先给太后请了安。
崔太后扬了扬手免了他的礼,沉声问他:“你那边审的如何了。”
王俊山目不斜视,并没有去看边上的木氏一眼,拱了拱手恭敬回话:“回太后娘娘,楚国公夫人和杜子明都已经招供,承认他们是设计布局来谋害周王殿下,这次佛像被中途掉包,里面的长生牌位,都是他们勾结所致,与周王殿下无关。”
崔太后喜怒不辨:“一个国公夫人,便能勾结军中将领,陷害上峰,乃至还想攀扯国朝亲王,这说出去,别人不说她大胆,只说你们锦衣卫无能!”
这话说的有些重,王俊山立即便跪下请罪。
崔太后不等他再多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既然已经审问清楚,这件事牵扯的人也都已经抓了,那么回京便将人交由刑部,这么大的案子,总该要由他们再复审才能安心。至于今天的祈福会,如今这模样,也没什么好再办的了,你去让金吾卫和羽林卫撤了各处的守卫,等到我们下山之后,便让诸诰命都各自散了吧。”
至于今天所见所闻,这些诰命们都是聪明人,绝不可能会泄露半句的。
王俊山已经察觉出崔太后的厌烦,他自来跟着永昌帝,十分明白太后娘娘的脾气,当即不再多嘴,只是立即恭敬的应了是,便退出去办事了。
他一退出去,崔太后就冷笑了一声。
张尚宫察言观色,搀扶着太后起身去隔间更衣,轻声道:“王大人也真是愈发的平步青云了。”
因为仕途顺遂,所以难免生出傲气,跟从前相比,也少了几分精心。
崔太后脸色淡淡,以王俊山的本事,若是真心要查这件事,怎么可能只查出一个楚国公夫人来?
若真是楚国公夫人要报复韦家和陆家,那何必要把周王牵扯进来?
这不是要报复了,这简直是把脑袋绑在了裤腰带上。
得多蠢的人才会如此借刀杀人?
这件事分明就是针对周王设局的,要设计周王,怎么也得是个分量更足的人物。
现在锦衣卫倒好,只推出一个秦氏来顶锅,真当所有人都是傻子!
王俊山不就是仗着自己那个当了永昌帝奶娘的娘么?
她冷冷出了口气。
守在各处禅院的羽林卫和金吾卫们一批批的撤了,众位夫人们总算是都可以松一口气。
有那胆子小一些的,这一天的功夫都已经吓了个半死,等到锦衣卫也撤了,大家才互相出了禅院,也并不敢打听消息,谨慎一些的人家干脆连跟寺院知客僧打招呼的礼数都不敢做,直接让人出去通知下人套好了马车,马不停蹄的下了山。
韦太夫人算是不太慌的那一批,她们留在最后下山,在此期间,韦太夫人还专门见了一趟从山下上来换防的韦嘉朝。
母子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庆幸。
如今山上已经空了,只剩了那些吓得不轻的和尚,说话便也方便了许多,不必担心眼线。
韦嘉朝便低声跟韦太夫人解释:“娘您让人递信给了小王爷之后,小王爷便想法子让王俊山那边知道,唐晚舟已经把木氏审完了,如此一来,王俊山自然只能弃卒保车,推了楚国公夫人秦氏和杜子明出来。现在这两个人是已经不必担心了。”
他们根本已经不成气候。
只要想到当时杜子明在情况未明的时候毫不迟疑的将罪责推到他的头上,韦嘉朝内心便毫无波澜。
他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是杜子明自己如此冥顽不灵,硬要一条道走到黑,谁都没有对不住他什么。
韦太夫人听过了原委,方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这次的事可真是险之又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