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僵持对峙,虎头忽然道:“你是不是后悔了,想走?”
嫣然冷着脸没说话,她没乐观到认为自己能够逃开,但要她骗自己与他是夫妻,如寻常人那样过日子,她也做不到。
虎头当她默认,却没发火,仍是缓缓道:“你走不掉。”
嫣然听了,心头猛地窜上一团火焰,她最厌恶,最恨的,就是他这副模样,温吞迟缓,似乎是个再憨厚不过的人,可谁知道,这人老实的表象下,是怎样狠辣毒戾的心肠。
她想起坟山下那一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虎头见状,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道:“睡吧,别闹了。”
嫣然咬着牙,竭力镇定,“我说的是真的,你别碰我。没错,我确实逃不掉,可若要寻死,你也拦不住我。”
虎头只嗯了一声,没告诉她,若他不让她死,照样有千百种手段。
不过就如大师兄所说,那些手段都是对付外人的,没必要拿出来。
他心里想着,今晚这事,到底是大事还是小事?该听谁的?
他自己当然不想分房睡,可看现在的情况,若不分,她今晚便不打算睡了,虽说这是点个穴道就能解决的事,但这手段似乎也不能对自己人用。
虎头皱起眉,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明明之前还从没提过要把他赶出房去。
不过他想想,从前她似乎很少跟他说话,连儿子也不愿意理,现在至少每天都让奶娘抱着孩子跟在身边了,而且今天晚上她对自己说的话,比这段日子加起来还要多。
若今晚他非要留下,会不会从此后她再也不跟他说一句话?
想到这里,虎头道:“你睡吧,我去隔壁屋。”
嫣然看着他,不敢相信他竟会退让,直到他出了房门,她才反应过来,忙下床将门锁了。
第二日一早,嫣然收拾干净,去了青柳院里。
青柳见到她,奇道:“刚才黄嫂子还跟我说呢,一大早就不见你人,你去了哪里?”
嫣然轻声道:“昨晚回那边院子睡了。”
青柳问:“是虎头师弟把你带过去的?”
嫣然点了点头,“不说他了,姐姐,咱们今日要做什么?”
青柳看她脸色不太好,便没多问,转而高兴道:“你瞧今天这天,又不热又没雨,正是出门的时候,小师弟昨晚就说了,他将小船清理干净了,咱们今天就去摘莲蓬吧!”
嫣然笑道:“好。”
早晨去见过厉东君,青柳几人换了轻便的衣裳,戴着斗笠,由窦寻带路,往山腰上的莲池走去。
林湛不甘心被留在家里,非要带着孩子跟过来,一个抱在手里,另一背在背上。
虎头也抱着小虎走在他边上。
林湛看他一眼,道:“昨晚是你。”
“是我。”虎头点点头。
“长进了啊,还会偷人了。”
虎头认真道:“大师兄,分房睡算大事还是小事?”
当然是大事!
林湛心道,天底下还有比被媳妇儿赶出去还大的事吗?媳妇儿刚坐月子那会儿,他简直度日如年!
不过……他瞥了眼虎头,含糊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分房睡过,问你媳妇儿去吧。”
虎头照实道:“她不肯跟我睡一个屋。”
林湛简直稀奇,“所以你昨晚把她偷回去,到头来还是一个人睡了?”
“是,她不肯。”
林湛鄙视地抛了个白眼,看来他从前错怪虎头了,他哪里是看着傻里头精,他分明是看着傻里头更傻!
他忍不住道:“她不让你睡你就转头走了?没问问为什么?你媳妇儿整天给你脸色看,你不找找原因?”
虎头便问:“师兄,嫂子生你气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啊呸!你嫂子从来就没生过我的气!你不看看我是谁?我是你大师兄!我怎么会干惹你嫂子生气的蠢事?!”
虎头佩服道:“大师兄果然厉害。”
林湛得意地挑了挑眉,一抬头见青柳她们走远,忙抱着孩子大步赶上,“媳妇儿等等我!”
山上的莲池约有四五亩见方,碧汪汪地嵌在山腰上,如一颗晶莹绿透的宝石。
此时荷花已经不多了,孤棱棱的荷梗上,顶着一个个巴掌大小的莲蓬,被压得微微弯了腰。
窦寻已经把小船放到水里,青柳几人拉着手小心坐上去,一边坐两个人,窦寻在船头撑杆。
他看着水边不能跟来的两位师兄,心里忽然有些得意,大声唱起小调来。
青柳玉儿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窦寻见状,唱得更加起劲,连撑水的杆子都跟着那曲调一摇一摆的。
小船在水面上晃晃悠悠荡开一圈圈水晕,涟漪带着清脆笑声传到岸边。
林湛磨了磨牙,道:“有人皮又痒了。”
虎头看着嫣然脸上难得一见的欢颜,偏了偏头。
难道她喜欢听人唱曲?
他不会唱,下次带她下山去听吧。
青柳掰下一个个莲蓬,在清水里轻轻过一遍,放进竹篓中。
太阳虽在云层之后,可还是能感觉到热气。
她抬头见林湛还站在水边,便抬高了音量道:“阿湛,你找个阴凉的地方歇歇,别把孩子晒到了,虎头师弟也是,快带着孩子避一避吧!”
林湛听到前半句,见媳妇儿关心他,还挺高兴,再一听后半句,不爽了,看虎头站着没动,老大不高兴道:“还不跟我走!自己媳妇儿没哄好,还要我媳妇儿操你的心。”
两人刚在一棵大树下落脚,就见山路那边,潘黎一路飞奔过来,好像身后有老虎追他一样。
他脚下都没站定,喘着粗气道:“大师兄,师弟,你们快去前面,师祖回来了,正追着师父打呐!”
林湛一听,眉梢飞扬,“走!快去看热闹——阿不,快去劝劝师祖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