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磨磨蹭蹭,好歹没错过饭点。
薛氏只看着两人笑。她已经从许嫂子口中得知,儿子儿媳昨晚已经睡在一个屋子里了,瞧两人这黏糊劲,怕用不了多久就能给她添个孙子了。
青柳把昨晚做好的迎春花给瑞哥儿,得了他好几声谢。
吃过饭,他就跑得没影,因有人跟着,家里也不担心。
几个男人去后头武场,青柳和锦娘陪着薛氏说话。
薛氏上下打量青柳一番,见她施了薄粉,头戴金簪,唇上还被林湛咬得红嘟嘟的,脸颊微红,怎么看都是个新婚燕尔的模样,不由点头笑道:“今天这装扮不错,是新妇人的样子了,等明日姚师傅把新衣送来,你和锦娘都穿上那桃红玫红的,就更好看了。”
青柳听薛氏这么说,脸上更红。
薛氏又道:“头上的簪子是湛儿给你买的?他的眼光倒是不错。”简简单单的一根簪子,顶头嵌着玛瑙,金红两色看着又利落又大气。
房里那些首饰,青柳之前梳妆的时候就想好了,不准备瞒着薛氏,便道:“娘,阿湛昨天买了好些首饰回来,要我拿来给你和弟妹看看,大家一人分几个呢。”
薛氏道:“哦?难得他一个大男人有这份心,你去拿来看看。”
青柳回房去拿了个小盒子装来,薛氏和锦娘饶有兴致地探头去看,一看便无语了。
薛氏只看青柳头上的簪子简单大方,还以为林湛眼光不错,没想到盒子里的首饰都是那个样子,那巴掌大的凤尾钗,小石头一样的猫眼儿,让谁戴?带出去还不得给人笑死。
锦娘心里也觉得这大伯眼光奇特,只是嘴上不好说什么。
薛氏就没那么客气了,连连摇头,“这小子,要咱们戴着这些去唱戏呢!”
不过嘴里虽嫌,因是林湛与青柳一份心意,两人也一人挑了一样,尽量从矮个里挑高的,远了不那么扎眼的,剩下的都是青柳收起来。
青柳有些为难,“娘,这么多给了我,是不是不太合适?”
薛氏道:“你就只管收着,咱们家没有那等眼皮子浅的人,没人说闲话。”
这话倒是真的,林家总共就十来个下人,每个各司其职,哪有时间说嘴,况且这些人大部分都在家里做了几十年,一个个都清楚薛氏和林老爷的脾气,知道主家看着和善,若犯了错,却不会留情,是要被赶出去的,所以老实本分得很。
至于锦娘,她本就出身富贵,又是个一心只爱看书弄花的性子,心思不在钱财上。若是别人家,看婆婆把一匣子首饰大半给了嫂子,那妯娌肯定有话要说,她却是不在意的。
青柳听薛氏这么说,只好点了点头。虽说这些首饰她也不打算戴,可总要拿来薛氏这里过了明面,她才能安心。
薛氏喝了会儿茶,又道:“不如你们两个今天都回娘家一趟,今日十二了,听你们爹说,戏班子已经动身,明天就能到镇上,只等十五那天开场。你们回去和亲家说一声,咱们家给他们备下了位置,到时候可要来热闹热闹。”
两人听得可以回娘家,心里都是一喜,又听薛氏一一交代了事宜,才谢过她,各自回院里收拾。
青柳也没什么可带回家的,这几日没打几个络子,时间都费在娟花上了,若有一点空余,也被林湛占去。
她在屋里看了一圈,空着手又出去了。
经过正屋外头的回廊,杨嫂子提着个篮子候在那里,笑道:“前几日小舅爷送来蚕豆,太太吃了一顿蚕豆饭,这两日嘴里还惦记着,特地让我给大奶奶带两包点心,让您回去再换些蚕豆来哩。”
青柳忙摆手:“自家地里种的,不值几个钱,娘喜欢,我回去再那一些就是了。”
杨嫂子道:“太太说了,有来有往,还有下次,只来不往,以后舅爷送来的新鲜菜,咱们就不好意思吃了。”
青柳推脱不得,只好收下,提着篮子回家。
到了家里,青荷正在院子里剥豆子,头上簪了朵粉色娟花,正是那天青柳让青松带回来的。
见了青柳,青荷擦擦手迎上来,喜道:“阿姐!”
青柳拍拍她的手,看看左右,道:“爹娘他们呢?”
青荷道:“娘在做早饭,爹去田里除草了,青松也跟了去,说要抓泥鳅。”一边往厨房大声道:“娘,阿姐回来了!”
周氏很快从厨房里出来,喜道:“今天怎么有空回来?”
三人在屋内坐定,青柳把薛氏的话说了,周氏低头思索一番,才笑道:“去,当然要去,你回去好好谢谢你婆婆。”
青柳应下。
周氏仔细看了看她,女儿这次回来,看着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些。
做娘的,自小看着孩子长大,身上有一点点异样,都瞧得出。她看青柳的不同,不是脸上的胭脂,头上的簪子,而是从她眼角眉梢的神态中,看出了端倪。
她的女儿,已经从一个女孩儿,成为一个真正的妇人了。
周氏心里有些复杂,既有喜悦,又有点迷茫惆怅。
青荷也上下看着大姐,她自然没有周氏想得多,只叹道:“阿姐,你今天这身打扮可真好看。”
青柳笑道:“改天也给你装扮一下,咱们青荷长成了大姑娘,也到了要说亲的时候了。我看你头上戴了花,比之前看着就不同许多,以后可要多戴戴,这才是姑娘家的样子。”
青荷羞红了脸,道:“那天小弟带了几朵花回来,说是你做的,阿姐,你什么时候会做花了?”
青柳道:“我正要与你说呢,前几日我和裁缝师傅学了娟花,这几日一直在练手,我算过了,做娟花比咱们打络子挣得多,只是有一点不好,做好的娟花不知该卖给谁。若卖到铺子去,人家未必看得上,若卖给走街的货郎,那总要有个人牵线才行。”
青荷先是一喜,紧接着又皱了眉。
青柳又道:“不过这也算一点手艺,不管之后能不能卖出去,我都先教给你,你得空多练练。”
青荷忙点头,“好。”
周氏回过神来,笑着看了两个女儿一眼,又见到青柳篮子里的糕点,便摇头道:“娘和你说了,以后回来别带这些东西回来,老往娘家送东西,你婆婆会不高兴的。”
青柳笑道:“娘,你可冤枉我了。这是婆婆要我拿回来的,她说青松上次送去的蚕豆好吃,让我回来再拿一些呢。”
周氏听她这么说,喜得擦了擦手,立刻就要去地里,“难得亲家母不嫌弃,我再去摘一些。”
青荷拦住她,道:“娘,我去吧,你和阿姐说说话。”
周氏心里确实有话对青柳说,便同意青荷去了。
屋内只剩母女两人,周氏拉了青柳的手,轻声道:“姑爷待你怎么样?”
她还记得上次女儿回来,说见了姑爷心里怕,不知如今怎么样。
看样子两人已经圆了房,若青柳还怕他,以后日子就有得磨了。
而且上次青柳回去后,她才想起来,夫妻间的事她当初没教给她,不知道女儿有没有受了委屈。
青柳点了点头,“您放心,他对我很好,你看我头上这簪子,就是他送的。”
只除了爱欺负她,当然这话不能与她娘说,省得她不安心。
周氏又看了眼那簪子,金灿灿的簪子,她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在这李家沟里,不算林大善人家,从前只有村长家里的人戴得起金首饰,如今她女儿也戴上了。
她又喜又忧,喜得是女儿受夫家看重,忧的是娘家婆家差距太大,恐怕要拖累女儿。
周氏又道:“你们已经……歇在一处了?”
青柳面上绯红,又点了点头,“是。”
周氏面皮也薄,微微红着脸道:“是娘做得不对,之前忘了将这事教你,你……有没有受苦?”
她想起姑爷的身量,再看看女儿的小身板,实在担心女儿经不起搓揉。
青柳脸上红透,埋着头,“没有……”
周氏见状,也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两人红着脸对坐了一会儿。
屋外突然传来青松的叫声,“姐夫,你怎么来了!”
周氏忙站起来往外走,“姑爷来了?”
青柳也跟着出去,一眼看见林湛站在院里,青松正献宝似的把自己抓的泥鳅给他看。
见两人出来,林湛规规矩矩地喊了声娘。
周氏手足无措地应了,正抓着围裙不知该说什么,青柳道:“娘,锅里还做着饭吧?”
周氏一听,忙往厨房走,“是是,我都给忘了,柳儿,你让姑爷到屋里做,娘去倒杯茶。”
青松见到青柳,丢了竹蒌迎上来,“大姐回来了!我说姐夫怎么会来呢。大姐你看,我捉了好多泥鳅,等一下都让你带走!”
青柳拍了拍他的头,道:“快去洗把脸吧,瞧你弄得这一身,跟泥猴子似的。”
青松吐吐舌头,蹦蹦跳跳去了。
青柳看看林湛,他换了身青色的长袍,腰间束带,头发整整齐齐梳在脑后,这么负手站着,剑眉星目,宽额挺鼻,俊朗之极。
他在人前,确实似模似样,可谁能想到,私底下,竟是那番样子。
青柳看着叫了声媳妇儿,咧着嘴朝她走来的人,心里微微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