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病房内寂静无声。
一道细小的血痕出现在贺云洲脸边,紧接着冒出了一串细密的血珠。
“三爷!”
贺云洲打了个手势,制止了凌远接下来的动作。
贺云洲只是不甚在意,抬起手轻轻地蹭过脸边,尔后看到了指尖的鲜红。
“秦医师,这位先生吵着要见你——”
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顾北扬下意识慌乱的看了一眼贺云洲,贺云洲则眼底浮出几许期待。
紧接着,顾北扬往门边看去。
“不……”顾北扬心虚了。
秦筝被护士请过来,立即察觉到病房内不平和的气氛。
她才走近了两步,一下就看到了贺云洲怔怔然地抬着手上的那一抹鲜红。
红的耀眼,一下就让秦筝的心都被提起来。
“你怎么回事?”秦筝一下抓过贺云洲的手,紧张的问。
贺云洲刚要说话,秦筝就注意到了贺云洲脸边的伤。
这伤的还是贺云洲完好的那边脸!
她心下一紧,再环顾了一下四周。
秦筝瞬间明白过来,贺云洲脸上的伤哪里来的了。
秦筝看起来要比贺云洲更难受,她紧紧地抓着贺云洲的手。
“疼不疼?”
“还好。”贺云洲淡淡。
秦筝熟稔地从旁侧取了消毒药水,在纱布上沾湿了些许,仔细的替他擦了擦。
全程,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
那双澄澈盛着无边璀璨的眼,只专注在贺云洲一人身上。
顾北扬紧攥着的手,在看着看着,竟无力地渐渐的地松懈了下来。
这一刻,他对上贺云洲那双势在必得的眼。
他仿若知道了什么,懂得了什么。
他失去了。
真真切切,永远失去了曾经秦筝对于自己这样的目光,认真、爱慕、憧憬。
现在,她的眼再也不会这样看顾北扬了。
从进来门口到现在,秦筝连一个多余的目光都未曾施舍过给顾北扬。
“好了,你先出去好吗?”秦筝在轮椅前蹲下来,小声问道。
贺云洲微微垂眸,又看一眼顾北扬,“你们?”
“他只是我病人。”秦筝好像在劝说小孩子一样。
见贺云洲不为所动,脸上还挂了彩,秦筝别提多心疼了。
贺云洲失笑,他最后抬眸看了一眼顾北扬,缓缓闭上了眼。
他手势微动,示意凌远推自己离开。
眼看凌远推走了贺云洲,顾北扬那被压抑着难以抑制的心好似才活了过来。
“秦筝,你听我说。”顾北扬先开了口。
他一直沉默着,没有打断刚才秦筝跟贺云洲的相处,这已经是他良好教养的体现。
这一点,秦筝了然。
他们本就是青梅竹马,如若不是秦婉柔,现在修成正果的也该是他们。
这样好的女人本该是属于他顾北扬的啊!
秦筝微一点头,敛去了多余的情绪,“你说。”
秦筝的语气温和平淡,一如她本人般,犹如一株丁香,淡雅娴静。
顾北扬有些许意外,他以为秦筝会为了他不经意伤了贺云洲很生气或是暴怒。
但她,没有。
顾北扬心底灭了的火苗,又不经意地燃起。
“我不是故意伤害贺云洲的,我也没有吵着要……”
他脸红了红,缓了会才往下说,声音越来越小。
“要你来见我,虽然我很想。”
从前是顾北扬放下高傲的脸面,不愿承认错了,他现在意识到了。
所以,顾北扬不再掩饰对秦筝的留恋与不舍。
秦筝微微一笑,挽起耳边的碎发,“你是想说,这都是贺云洲算计你的?”
“……”顾北扬话语一窒。
他是想这么说,但是没有想秦筝说的那么直白。
顾北扬却见秦筝的脸上露出了从未在他身边看见过的欢喜,像是吃了蜜。
她眼里亮亮的,“我知道。”
“你知道?”
“对,护士说你吵着要我来见不可能,你的药那个时候大概率还没醒。”
不是顾北扬故意让她来,那就是贺云洲了。
只是秦筝没有想到过那样讳莫如深城府老成的男人,竟也会耍这样的小心眼。
为了她。
“你知道我不是故意伤害他,挑衅他的?”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闻言,顾北扬心底一阵畅快。
“我不会做这样让你为难的事情,秦筝。”顾北扬邀功似的追着说。
听秦筝这么说,顾北扬不安的心马上放了下来。
这一刻,他脸上又出现了惭愧。
以前——
以前在秦婉柔与秦筝之前,他似乎错信了人。
只是还好,不愧是他的秦筝,还是这般聪慧伶俐,没有误会他。
他堂堂顾家大少爷,怎么会做这样低劣无能的行为,无能狂怒伤害自己的情敌。
秦筝轻轻一笑,“我知道他故意引我来,我知道他想让我看到什么。”
顾北扬那股优越感愈发的明显,秦筝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透彻、了然。
他再怎么也不会对贺云洲做那些事情。
“但是顾北扬,你又在期待什么。”
“你在期待我会为了你,怪我的老公吗?”
听到这里,顾北扬刚扬起的微笑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僵在了唇角。
秦筝眉目淡淡的,看着顾北扬,“他在乎我,而你不。”
“我不是的,秦筝我当然在乎你,我怎么会不在乎?”顾北扬显得有些激动。
秦筝扯了扯唇角,宛若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那当初你去哪了?”
“我……”
“在我九死一生回来,想与你们团聚,你们只觉得我多余。”
“不、不是的。”
“在那个时候,是贺云洲免我流离失所、免我无家可归、免我无可依存。”
顾北扬脸色苍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秦筝说的是事实,他无可辩驳。
他想说不是的,那是因为秦婉柔勾引他——
可是,那也怪他没经住考验。
“对不起,我错了。”顾北扬久久才开口。
回应他的,只有一声极轻的关门声。
他终究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苍白无力的话,眸中光彩尽褪。
哪儿还能看到当初半点顾家大少那温润高雅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
“妈,您喝一口吧?”
回答贺玄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贺玄之尴尬的端着药碗。
最终,他还是没能执拗过贺老夫人将药碗放在了一旁,示意下人倒掉。
贺老夫人这才有了些许好脸色,“筝儿呢?”
贺玄之私自更换了贺老夫人的医护,更换了她的安保。
说是为她好,却从来没考虑过她需不需要。
自从贺玄之回国之后,他的作风是越来越叫贺老夫人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