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或许今天真就不是个上门摊牌的好时候。
就在赵祯平复心绪的档口,又有人上门了,张茂则在门口小声地通报,范仲淹和晏殊来了。
舒玟一听老师要来,赶紧从软榻上爬了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在赵祯点头后,没多久两人就被带了进来。
范、晏二人见到舒颜三人在场,也有些懊恼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舒颜见他们匆匆而来,想必也是有事要说,当下便提出了告辞。
“看来两位相公有事,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探望,还望王爷保重好身体。”
范仲淹和晏殊二人一起看向赵祯,什么王爷?难道这是官家在这里的新身份,这是还不打算袒露真实身份吗?
两人想不通赵祯这么做的原因,最后也只能将之归结于这是官家和丰裕侯之间独有的情趣。
赵祯见舒颜三人要走,连忙开口挽留。
范、晏二人过来也不是为了其他事,还是与舒颜等人有关。
关于将那些刺客交给官府审问,这点倒没什么好争论的,重点在于是要秘密审讯还是公开审理?
范仲淹的想法是不妨公开,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震慑宵小。
而晏殊则认为此事性质太过恶劣,一旦传出,恐会有损朝廷以及皇室的威严。
赵祯看了眼沉默不语的舒政,打算问问他的意见。
“政儿觉得如何?”
讶异于官家这样的事会问才六岁的小皇子的意见,但想到这或许就是未来的太子殿下,两人也不乏从了考校的心思,都期待的看向舒政,想看看他会怎么说。
舒政沉思了一会儿之后,道:“若问小子的话,自然是觉得公开最好。况且这样一来,不管是对舒家还是对官家而言都是利益最大的选择。
说到底,这件事最后要怎么处置,还是要看官家的态度。”
众人皆无语。
好吧,没想到小殿下的侧重点居然是这个,利益......
虽然这么说也有道理,但这话在从小熟读儒家经典的他们听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还是受了舒家氛围的影响,儒商、儒商,说的再好听那也是商啊!
晏殊叹气:“政儿,官家乃是天子,考虑事情怎么会事事以利益为先呢?如此不合圣贤之道啊!”
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掰一掰舒政的想法。
一听这话,两小只就知道,这位晏相公八成也是书生病又犯了。
要说重生之后,最让他们觉得水土不服的,就是这里的读书人了。
在他们那个时代,读书人还是相当务实的,也不会开口圣贤、闭口道德。
赵祯看出了他们的不以为意,便让他们说说自己的想法,还问舒政,“政儿觉得当今官家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话一出,兄妹俩简直无奈了,就这么大啦啦地当着别人的面,随意议论皇帝真的好吗?
在范、晏二人看不到的角度,舒玟一个劲儿的朝赵祯使眼色。
但无奈她都快挤出这斗鸡眼了,半躺在软榻上的人还是一无所觉。
舒玟无法,只得小跑上前,将嘴巴凑到赵祯耳边。
“便宜爹,你怎么回事?一点警惕性都没有!这种事是能随便当着外人的面讨论的吗?你就不怕传出去了,皇帝给你小鞋穿?!”
真是的,一点警惕性都没有啊,就这样还想夺嫡呢?咋想的?
虽然终于被叫了声“爹”让赵祯觉得有点开心,但为什么非得在前面加上“便宜”这两个字呢?
尽管从前没听过这样的称呼,但结合语境,他总感得哪里觉怪怪的。
但这会儿还是要先安抚明显想多了的闺女要紧。
“你放心,他们都是自己人,有话不妨直说。”
自己人?
赵祯在说这句话时声音不算很低,不仅是趴在他身边的舒玟听见了,屋内其他四人也都听在耳中。
与范、晏二人因为官家话里表达出的,对自己等人的亲近而感到熨帖不同,舒颜母子三人是各有各的想法。
舒颜首先是不太相信的,人家两个当朝大员,和你一个宗室亲王是自己人,想什么呢?
从已知历史和实际情况出发,这二人都没有弃明投暗的可能,否则他们图什么?
但历史到底是人写的,若是抱着怀疑一切的态度,她也不确定这两人在仁宗一直没有子嗣的情况下有没有过思想滑坡,或是更看好的嗣王。
毕竟在宋朝,臣子替皇帝操心皇位继承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要知道,在古人的观念里,子嗣可不单单是代表着传承,对一个上位者来说,更是有着稳固政权的作用。
这点上,最好的反面例子就是明朝的景泰帝。
他临危受命,给一手骚操作制造出土木堡之变的亲哥收拾烂摊子,起用于谦击退瓦剌,保住了大明,不至于明朝提前200年灭国。
在他当政期间,也做到了知人善任,将明朝在土木堡一战中损失的元气补回不少,怎么看也算是个中兴之主了。
但最后为什么还是有越来越多的大臣站到了那个被瓦剌人俘虏过,甚至还给人当了叫门天子,缔造出明朝立国以来最大耻辱的明英宗那边?
很简单,景泰帝没儿子!
在不少大臣看来,你皇帝做的再好,但么你没儿子,那皇位早晚还是要传到你哥那一脉手里。
与其如此,聪明人还不如早做选择,至少能少走弯路。
基于以上考虑,舒颜还是保持了沉默,不尽信历史嘛。
两小只不知道历史,在他们看来,自己老爹把这两人拉上船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理由,那就太多了。
这么说来,他们之前隐隐察觉到的,这两人对自己便宜爹那份隐隐的尊敬也解释的通了。
看众人还在等着自己说话,舒政摇头,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