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胜男将施杞送回小区,几个月后的施杞不仅能和丁胜男男正常交流不心慌,还能开始就问题进行讨论。这是几个月前施杞从没想到的。
她的自信和见识在工作和学习中一点点在建立着。她开始有了自己的见解和立场,对于细小的事件都有了思考和分析,不再是一开始那个遇到困难就像畏缩,不再是那个自我否定怀疑的懵懂了。
“谢谢丁姐。”
下车时,施杞和丁胜男道谢。
“谢什么,走了。”
丁胜男将车头转向,从小区门口驶离。
施杞小声着自言自语,当然要谢。要不是王桂兰那件事,施杞现在恐怕已经回南通了。
王桂兰的事件是施杞的责任心,同情心和正义感交错,但若当时王桂兰的女儿不是丁胜男这般的讲理和鼓励,很难说施杞会走到哪一步。
过年回家时,施杞将狗寄养在宠物中心,在家里短暂的休息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去小区附近的宠物店把狗接了回来。
楼下的店铺和施杞离开时完全不同,大多数的店铺都开了张,冷冰冰的卷帘门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五颜六色的生活气息。
好重的生活气息啊。
施杞呼吸里深嗅到一股很香的炭火味,她顺着味道望去,是一个羊肉串的小摊,蓝色的烟雾顺着铁网处向上飘散。在炭烤架的前边聚集着等待食物的客人们。
施杞闻着又馋又饿。这块地方她平日里来来回回好几遍,从来也没见着有摊子,这么香的味道,烤出来的羊肉串肯定也好吃。
施杞已经想好了和顾唯一起分享这份美食和烟火气。她走近两步想看看老板的模样,下回和顾唯来了就不会走错。
蓝烟后边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在冬天里都额头出汗的男人,一个是在冬天里浓妆窈窕的女人。男人的右手大张着,抓着一把铁签不时地翻面,左手熟练地抓起一旁的调料瓶朝食物上倾洒。
女人手拿着和冬天格格不入的芭蕉扇,时不时将男人面前的蓝烟朝着呼吸相悖的方向扇去,一边招揽着路过的行人。
施杞认识这两个人,这就是她和顾唯常去吃的那家烧烤店的夫妻俩。
原来这家烧烤的味道,她和顾唯早就尝过。
过年期间不比往日,往日人们都会在傍晚时分寻着烧烤店的方向去吃上几口,喝点小酒。但过年的期间不仅仅是因为气温的骤减,也是因为和家人的相聚,大多数的家中都有吃不完的年夜饭。
这对夫妻就选择了白天在后宰门最热闹的三岔路口支摊,给这生活气息本就浓郁的小街道更添了热闹。
施杞越来越爱这样的平凡的生活气息,她也走过去排起了队伍,买了三个羊肉串。
男人烤得恰到好处,外表焦脆,咬开却又嫩滑多汁,肥肉的表面滋滋的油花在舌尖炸开,混合着椒盐和辣椒面的辛香,施杞幸福得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施杞是站在摊位前吃的,因为是铁签,吃完了还是得还给老板。排队的人也都是围着老板的摊位在吃,大多数是青年人,青年人里也有几个老年人。
“这个我吃完给你送来啊行啊?”
“行哎。”
“那我要个十串,我孙子最喜欢吃羊肉串了。”
老人买完菜经过摊位,闻着味道也忍不住地要买上几个。她瘦弱的手指上没什么脂肪,指尖被塑料袋的重量勒出红痕。往常她是最反对这样的味道的,新闻里都说烧烤致癌,烧烤不健康,可奈何她的孙子就是喜欢吃。
她路过摊位也觉得这味道香的诱人,买一点吧。
买一点给孙子吃。
“啊要辣椒啊?”老板以往是不会问这个问题的,年轻人有几个不吃辣的?就算平时不吃辣,烧烤的时候吃上一点不算什么。
“辣?不要吧。”吃烧烤已经不太健康了,加上辣椒应该更不健康吧。
“不要辣椒的话会有点苦哦。”
老人思索着,“那少一点。”
男人拿起辣椒粉的罐头还没落下,老人又说道,“能不能有一串不加辣。”
“行哦。”男人的手指快速将一串分开,给其余的九串撒上辣椒粉。
老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属于她的十个羊肉串,老板娘将羊肉串放进塑料袋后,老人还能轻松地分辨出哪一串是没有撒辣椒粉的。
她将那一串从塑料袋里拿出,小心翼翼地凑到鼻尖下方嗅了嗅,又将铁签移动到唇上试探,最终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是这个味道啊。
老人的牙齿没有年轻时那么好了,她费了点力气才用门牙扯下来一小块羊肉,那日复一日没有波澜的眼眸里闪出光芒,她咀嚼的动作越来越快,咬肌在失去胶原蛋白的脸颊上愈发地明显。
老人迫不及待地向着铁签咬上第二口。
这一刻,她理解了孙子。这一刻她将新闻里的告诫丢在脑后。
她边走边看了看手指上挂着的装菜的塑料袋。年轻人真幸福啊,她年轻的时候饭都吃不饱,哪有这些个好吃的东西啊。
年轻人真幸福啊,太幸福了。
因为这串羊肉串,老人走起路来都有些跳跃,而施杞连吃三串意犹未尽,也从老人的喜悦里获得了幸福感。
施杞觉得老人和孩童好像,人们只知道孩童对于世界是探索的模式,在每一个新奇的体验背后都能轻松地获得笑容。其实大部分的老人也是如此。
中国飞速的发展里,老人们还没享受到他们劳动的成果就已经老去了,这个世界的有太多的新奇也正等着老人们去探索。
施杞想做那个老人的引路者。
宠物店的狗狗见到施杞的那一刻拼命地叫,在店员抱它出来的瞬间它就朝着施杞的方向挥爪。
这个给过王桂兰安慰的小狗,也正在陪伴着施杞。
她们都曾是这个城市里被抛弃的存在,再相遇后互相需要。
被需要的感觉很好,找到寄托的感觉更好。施杞将小狗抱起,小狗在施杞的身上不停地嗅,舌头在施杞的下巴拼命地舔着。
之前施杞没问王桂兰给它取得什么名字,在施杞养它的时候,它就有了新的名字。
“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