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杞一路跑一路用手压着刘海，她怕顾唯没听见就这么走了，万一他出门打个车，那就错过了。
顾唯却是在她喊第一声的时候站住，他冲她招招手，他会等她。
“你来考科目一？”
“嗯。”
“下回可以一起来练车。”
“好。”施杞一口答应，“啊不行，你医生时间少，我时间多，我可能天天要来，我要早点考到。”
“你很着急啊。”
“当然了，你是不知道，我们做联络员得要会开车才行。”
“那你现在不会开车也签上合同了岂不是很厉害。”
“那是运气好，多亏了师父和你。”
“上次给你介绍的溧水阿姨干得怎么样？”
施杞想了想还是决定跟顾唯说实话，她将溧水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两个人从大明路的驾校一路说到了中和桥。
那里是一条铁道，这会儿正发出鸣叫的提示音，有火车要经过。施杞和顾唯就站在一堆电动车旁边等待。
“所以是这个溧水的奶奶眼睛不太好。”
“是啊，是有什么病眼睛看不清还治不好吗？”施杞对金姐的话深信不疑。
顾唯陷入沉思，“如果她家人说的都是真的，她可能……”
火车驶来，那是一辆深棕色的列车，哐当哐当哐当地快速经过，沿路扬起一阵风，将周边人的发丝掀起，也将地上的尘土激活。
那火车很长，施杞和顾唯站在火车前等了好几分钟才看完它完全经过。
“你刚才说，她可能什么？”
“没什么，反正你合同已经签了。”
“所以现在的医学还有治不好的眼疾吗？”
“人脑的结构到现在都是迷，医学还有很多需要探索的部分。”
那肯定是很专业的东西。
施杞想着那个沙发上女人抓着她手臂时候渴求的表情，她现在有董阿姨了，应该不会再害怕看不见的黑暗了吧。
“对了，一直没问你，你住哪里？”
“我住医院附近，和同事合租的。”
“啊？”
施杞回头看，市第一医院已经过去好长一段路了。
“我想走一走。”
施杞的理论考完了，公司的事情又轮不到她。她想起那天吃的匆忙的鸡汤面。
“你今天有什么想吃的吗？”
“烧烤。”
“烧烤不是不健康吗，你是医生啊。”
“是啊，所以更想吃烧烤了。”
施杞好久都没有吃烧烤了，上一回吃烧烤还是在大学城。她宿舍的一个南京的，一个连云港的，还有一个徐州的。
南京的毕业了就没什么联系。徐州的早早回家结婚，连云港的原先是一番志向要在南京打拼，半年下来入不敷出，也回家了。
施杞大学里认识的同学本来也不多，除了张远航。
但张远航一毕业就栽进了销售的行业，他烧烤只和同事吃，再说了孤男寡女吃烧烤很奇怪，像……小小情侣似的。所以施杞从来也没有和张远航一起吃烧烤的念头。
施杞和顾唯在过了铁路之后坐上公交车，公交车顺着光华门，经过御道街，往明故宫去。一路上两边都是交错的绿荫老树，在傍晚的夕阳里像在一条深绿色的隧道里穿行。
两个人在后宰门下了车。
后宰门有好几家烧烤店，两人选了一间离施杞家直线距离最近的。
店面是一排落地窗，走到店门口之前就已经把店里的情况看个大概。店里一共十二张长木的桌子，但一个客人都没有。老板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玩手机，一旁的老板娘在拨蒜头。两人见着顾唯和施杞走近都没有抬头。
“我看评分不高，可能不好吃。”施杞小声道。
“小区里的店一般评分都不高。”
在老板和老板娘之间卧着一只黑猫，它感觉到施杞和顾唯走近，站起来伸长腿脚，打了个舒服的哈欠之后又趴了回去。
施杞不确定地问，“开门了吗？”
老板的眼睛离开手机屏幕，打量了眼施杞和顾唯，“开了。”
施杞和顾唯进去坐下，剥蒜的老板娘也跟着过来。
她给了一张沾着油的塑封粉色菜单、一本卷边严重的白色本子和一支塑料残缺的圆珠笔。
“要吃什么写上面，第一次来我们家吃吧？”
老板娘说完话就转身朝门外走了。施杞决定再给顾唯打一次预防针，不能每次她请客都吃得不太好。
“我们先少点一点，要是不好吃我们再去其他家。”
“好。”
两人点了最常规的羊肉串，烤土豆，烤韭菜、秋刀鱼、烤面筋。
当羊肉串和施杞的舌苔接触的时候，那味道可以用惊艳来形容。也不知道是因为预期太低，还是她太久没吃了，施杞觉得选对了。
两个人又加了鸡中翅、玉米粒、烤鱿鱼、烤面包。面前的铝托盘里被叠加的一层又一层，孜然和辣椒的香味从鼻尖到舌尖。
施杞惊讶的发现，她和顾唯连口味都差不多。
“你上次说，你没有女朋友？”
“没有啊。”
施杞过去听人说，在恋爱这件事上一定要男生表白，偶像剧里若是女的先表白了，男的还会补上一句，这件事应该让我来做。
但在施杞眼里，表达情感这件事分什么性别啊，女生为什么不可以。
她看着面前的顾唯，清爽却又浓烈的一张脸，站起来身高一米八出头，还是医生，他竟然没女朋友。
“你喜欢男的女的啊？”
“女的。”
性取向她符合，那她还等什么？等着别人跟顾唯表白吗？
爱情最好的结果是什么？是婚姻吗？当然不是，是两个人能够在一起。婚姻那不是爱情的坟墓吗。
实习医生和家政联络员的爱情，能在一起就是施杞觉得最好的结果了。
“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在跟我表白吗。”
施杞本来觉得没什么，顾唯这句话一说她感觉脸颊在瞬间升温。她刚才应该拿瓶啤酒的，这时候就可以说是因为喝了酒。
“我先问你的。”
“我觉得你挺好的。”顾唯想了想道，“工作努力，有上进心，长得也好看。”
施杞暗叫不对，这节奏是发好人卡啊。
“你直接说但是。”
“不是，是我……我还没想好……”
“你要想什么，是我和你表白啊，你就说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顾唯这一句说的很快。
发自内心的笑容如花在施杞的脸上绽放，“那我也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吧。”
顾唯的回答还在嘴边，烧烤店里走进几个穿着西装制服的男人，其中一个人正望向施杞的背影。
他刚才从店外走过就看见了施杞，那笑靥如花全印在他眼里，他不禁多看了两眼施杞对面的人，是个男人。
他的同伴们还在选地方，他径直走到了施杞那桌，“谈新男朋友了？”
这声音？
施杞都快忘记这个人了，她脸上的笑容消失，她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个同学看着老实可靠的。
“张远航，你也来吃烧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