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一定是秦王发现我们截取了信件,故意逼着姚小姐写的。”
刘福躬身道。
魏弛何尝不知,但看着这几行字还是脸色铁青,额头青筋隐隐跳动。
“十四叔还真是……一如既往啊。”
他喃喃道。
他这位十四叔似乎从不知道什么叫隐忍,什么叫退让。
谁招惹了他,他就直接当头一棒打过来,让对方长长记性。
可是到底谁才是这天下之主?谁才是一国之君?
魏弛坐到这个位置上已近两年,自认殚精竭虑没有片刻懈怠。
会州水患他得知后即刻派人赈灾,惩处了瞒而不报的官员,减免当地赋税,镇压流民聚集而成的山贼,为了做出表率连宫中的用度都减了几成。
南燕大金开战,尽管他也想做个开疆扩土流传千古的帝王,但为了不让百姓陷入战乱,为了让连年亏损的国库能缓一口气,他并未强行出兵,只是让边境严加巡防,避免战事扩及到大梁境内。
他生怕自己做的有一点不好,配不上这个他用自己心爱的女人换来的皇位,可到头来他又得到了什么呢?
朝中人前脚还在声讨秦王拥兵自重,后脚就因为一个蘅水之地而忘了他的桀骜。
可若不是大梁这些年天灾人祸不断,他守着一个烂摊子实在不敢贸然出兵,又何尝轮得到秦王去做这些?
“秦王……秦王……”
魏弛喃喃念着魏泓的封号,忽然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掀到了地上。
“这到底是谁的大梁!是谁的天下!”
他为什么要有这样一个十四叔呢?
皇祖父为什么一把年纪生下了这么一个儿子,还赐他封号为秦?
自从大梁建国,秦晋齐楚这四个无比尊荣的封号就从来没有人用过,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个默认的规则。
但是高宗年老之际,却因为一时高兴而给自己的幺儿从中选了一个作为封号。
当时多少人出言反对,高宗一概不理,坚持定了这个封号,并亲自教导。
而这个他予以厚望,生而封王的孩子,果然不负期待长成了他想象中的样子。
可是这天下既有国君,又何须秦王?
他此举又让身为国君的帝王该当如何?
魏弛两手撑在桌案上,双目猩红,越发明白当初他的父皇为何一心想要除掉十四叔。
不仅仅是因为十四叔年富力强,还因为他实在是太碍眼了!
殿中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出,刘福也低着头不说话,只是默默站在一旁。
许久后,魏弛才抬起头来,眼中血丝未退:“笔墨。”
宫人立刻将刚才被他打翻在地的东西收拾好,递笔研墨。
片刻后,魏弛写好一封书信,交给刘福。
“给舒宁姑娘送去。”
刘福应诺,接过信退出了宫殿。
…………………………
“陛下偷看我的书信?”
姚幼清要再次给姚钰芝写信的时候,魏泓才将此事告诉了她。
女孩听后满脸怒容,拧着眉头气鼓鼓道:“他怎么能这么做呢!”
身为一国之君,竟然做出这种事来!
她都已经成亲了,按辈分还是他的婶婶,他却半路拦截她的家书!
一想到曾经的书信都被魏弛看过,姚幼清就气愤不已。
虽然她并没有写什么不该写的内容,但这也不代表他就可以偷看啊。
魏泓轻抚她的头,安慰道:“以后我让人给您送信就是了,保证他一个字都看不到。”
他若连送封信都不能保密的话,这些年也就白当这个王爷了。
姚幼清点头,又忽然想到魏泓之前亲笔写完让她誊抄的那封信,恍然大悟。
“王爷你上次写的那封信……是故意拿来气陛下的是不是?”
难怪他写了那么多腻歪的话,最后还加了句感谢先帝感谢陛下。
魏泓笑着承认,神情得意。
“谁让他要偷看呢?气死他!”
姚幼清无语:“王爷,你何必如此呢?陛下原本就忌惮你,你还故意写这样的信,不是会激怒他吗?”
“我写不写这样的信他都忌惮我。”
魏泓道。
上次之所以不告诉姚幼清信被偷看的事,就是因为怕她知道后不想他激怒魏弛不肯写。
可是他来到上川十余年,早就已经看得清楚明白了。
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忌不忌惮他,跟他是否隐忍退让根本就没有关系。
他当初也曾顾念着兄弟之情,顾念着君臣之分,老实本分地做一个藩王,为大梁镇守边关,从不与朝中人产生什么纷争。
他们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他不计较不在乎甚至一再让步。
可结果呢?换来的是什么?
是猜忌,是谋害,是让他与母妃天人永隔,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而他因为手里有兵权好歹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其他皇兄却是一个个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赐死了。
从那之后他就知道,隐忍退让并不能让心怀恶意的人止步,反而会让他得寸进尺更觉得他好欺负。
只有让对方真正忌惮自己,忌惮到心怀畏惧不敢轻易动手,他才能更加安全。
魏弛登基以来虽然还没有做过什么真正伤害他的事,但他已经露出了这个意图,不过是因为心有顾忌所以不敢直接动手罢了。
如果有机会,他绝不会放过他这个皇叔的。
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忍气吞声,明知他想除掉自己还跟他做出一副叔侄和睦的样子呢?
姚幼清明白魏泓的意思,叹了口气。
“他毕竟是皇帝,我怕他对你不利……”
魏泓轻笑,将她揽进怀里。
“放心吧,我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你。”
说着轻抚她的小腹:“将来也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姚幼清面色微红,嘟囔道:“说得好像现在就有了似的。”
魏泓笑声低沉,埋首在她脖颈。
“总会有的,到时候生个女儿,不知道会不会跟你一样生来带香……”
姚幼清笑着往后躲:“那要是生个香喷喷的儿子怎么办?”
魏泓皱眉,很认真地想了这个问题,最后摇头。
“不要,儿子宁可臭一点。”
姚幼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跟王爷你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