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里·肖看着面前的东西,眼睛放光。三加三标是片一眼望不到边的垃圾场——他没想到。马车半路上就栽进了几万个大坑中的一个,让他们和各种黏液,果皮,真菌和难以言说的东西亲密接触——他没想到。火焰鬃毛的鬼马飞过上空——它们在马车丧失平衡的第一时间就优雅地尾巴一拧,脱开缰绳拥抱自由了——他没太想的到。
然后他们互相踩着彼此的头,费了老大劲爬出来之后,连五个鬼身上都沾满了液体垃圾。接下来他们在垃圾场里又徒步路过无数个坑——他没能想到。这终于让此时此刻变得极为难以忍受——他们凑在一起围成一个圈,彼此身上的气味互相叠加,令呼吸成了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
他还是没能想到。
但有一件事,他一直自信满满地在想——无论是领子里掉进去的怪蛙尸体和残破脚趾还是打滑的鞋底和干呕都不能阻止。
这件事这不就这么发生了嘛。
臭气浓烈,维里·肖干呕一声,然后伸出双手,去环抱眼前那桶在他眼中已经开始放射七彩光芒的桐油。它没有长出腿跑掉,也没有长出翅膀飞走,带着血气安静地落入他的怀中。
维里·肖珍爱地看着怀里的桐油,拿起一只鬼的手指当做锥子,小心翼翼地在接近桶底的地方戳了一个洞。
那个位置的油好奇地钻出来一点,晃悠一下又缩了回去。
「接受了!它是真的!而且接受了我!」
他兴奋地尖叫一声,引发了又一声巨大的干呕,差点把桶打翻。几只鬼手赶忙伸过来稳住油桶——多亏了他们。维里·肖亡羊补牢的拥抱姗姗来迟,基本没起到作用。
差一点就全完蛋了。他有一瞬有点慌,但没有太慌。已经这么顺利了,小波折根本翻不起风浪。拿到了桐油就能发动万能问题解决机,能发动万能问题解决机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当然也能把落神计划小组原模原样召回,当然能再次见到美丽动人天真可爱的诺洛儿。当然能和团客巴把找平计划变为最完美的计划——把每个计划变成完美,又好写又好看的计划。
当然再接再厉,能把振幅三百的第二个葬礼变成最棒的。当然能再次获得所有尊贵宾客的出席,甚至更多。当然能再次获得他们的真情流露——甚至更真情。当然他们能心灵相通。
当然大家都能成为一家人。当然他是这个家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当然唯星周报能卖遍全宇宙,受到交口称赞。
当然宇宙在那时还会存在。
维里·肖当然知道怎么选择,怎么期望。擦海边捡到的具有象征意义的灯,许下三个过于具体愿望的故事是他写的。旨在嘲笑——不对不对,为那些不知道怎么准确把握机会的小家伙们提供友好的建议。
大家都是朋友嘛。只是有些朋友需要给其他朋友提供建议——知道自己怎么做的朋友给其他朋友提供建议。
维里·肖不太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他知道自己做的对。
好耶。
五只鬼和他一起高举着那桶桐油——一座油腻腻,但无比伟大的奖杯。距离和以查约定的时限还有三个小时。尽管他在万象森林四处乱撞了快三天才到达这从一开始就期望来到的地方,尽管一路上的过程和各种相遇他基本完全时间没动脑去想——他还是觉得三个小时绰绰有余了。
浓烈的气味继续来袭。有的来自身边的鬼,有的来自桐油所拜访的垃圾组成的底座,有的来自自己。维里·肖又是一连串的干呕,边呕边高兴。除了和以查因特·辛卡德斯都之外,他还有点期待把这件事告诉拉斯诺洛·班琴斯·朗。
失踪了的高阶吸血鬼说过,这种桐油只在吸血鬼的远古栖息地附近才能收集到。因此他甚至觉得再
也收集不到了。
当然,他错了。当然中的当然,他错了因为了不起的维里·肖是对的。维里·肖越过臭气,环视五个鬼那十只清澈的眼睛,评估了一下是否能从他们身上得到同等的快乐。
鬼们眨巴眨巴眼睛。「维里·肖大师。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他们的称呼掌握的非常准确。
「端好了!」维里·肖说,松开油桶。五只鬼听话地把油桶牢牢抱住。
维里·肖瞥着他们,有些懊恼地搓着两只手。看来不能。
他开始有点后悔没有早点期待能在万象森林碰到拉斯诺洛了。不知为什么,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只要努力期望,谁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的拉斯诺洛就会在他面前出现。
于是他转悠起来,打量着刚才没注意的周围环境。这里也是垃圾场几万个深坑中的一个,是个歪尾巴蝌蚪的形状。五花八门的垃圾填充在垃圾底座的周围,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
气味浓烈。维里·肖抽了抽鼻子,实在分辨不出来哪一缕比另一缕更加特殊。他去过拉斯诺洛的城堡。他很有想象力。
要说这个地方和自视高雅的吸血鬼居所有任何可以察觉的共同之处,不如说他不是个卡路好了。
维里·肖在每个可疑的角落蹲下,扒弄垃圾。他带着最近特别好使的那种期待。但一无所获。
「怎么了?维里·肖大师?」鬼们努力举着桐油,好奇地看着他。
「没事。不重要。」维里·肖摇摇手。示意他们把油桶递来。「我们走。」
他抱起油桶,心里又开始吹起小号。五个鬼和他并肩而行。他们看上去很像一个帮派。一个即将解决整个宇宙最大问题的帮派。他要一个三个小时内能返回唯星奇面的通道。
他很快看到了。深坑的另一边沿上正有一扇风声呼啸的传送门。
维里·肖踢开两只瘸腿的吊爪和一束破破烂烂的橡胶花,向传送门爬去。鬼簇拥着他。他爬的相当稳健,直到感觉脚心一凉。
然后钻心的痛。
他大叫一声。试图稳住油桶。但脚心的疼痛一瞬间变得极其剧烈,像有谁拿着粗糙而生锈的针在他伤口上挑刺一样。
这引发了最大的一次干呕——连五个鬼都干呕起来。此起彼伏的作呕声让他再也控制不住,手一松,蜷缩起身子。
油桶滴熘熘滚不见了。
维里·肖过了好久才有那么一点点平复。呻吟着去摸被扎穿的脚心,把上面的东西拔了下来。
尖叫过后,他有气无力地在大腿擦净那东西——看清楚了。
那是一枚无比尖利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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