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的门再次向伊佛灭敞开。
这次他在青云之颠。
他有些忘记这是梦了。
伊佛灭向下看去。只见白云缭绕下一座光秃秃的岩山。山顶建有一个宽阔的六面大理石祭坛,六个角上各立有一个刻有牛头标记的石柱。
祭坛的中心有一尊巨大的雕像。雕像长着又宽又长的一对牛角,还有豹子的獠牙,蛇的尾巴,和四只手臂。
雕像前摆着许多血淋淋的新鲜人头。有三个活的人类在雕像前匍匐着,嘴里念念有词。
这里明显是主物质位面。
他不知为何感到一丝紧张。
“快去。”索伦娜在他身边挤了挤他。
“这真的有用吗?”他听见自己说。
“你害怕啦?不要害怕。嘿嘿嘿!”
索伦娜用羽毛挠了挠他的鼻尖,“你只要跳下去跟他们说:嗨!我是破坏之手伊佛灭,你们召唤的神来啦!我对你们的贡品很满意,请继续。就行。这些少见多怪的人会震惊不得了,不得了。然后他们就会四处去宣扬你的神威了!多简单啊。”
破坏之手伊佛灭。
他真不习惯索伦娜给他起的这个名号。
她说要收集信仰之力,可以让自己变得更强。
“我觉得没有必要更强了。现在这样就很好。”他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
“嘿!嘿!变得更强就会更好。你想想。只有我们的小把戏能捉弄别人,这多有趣。对了,你想不想回地狱,搞个公爵什么的玩玩?”
“我想回去。但……”
“那就对了!那我们就要更强,更强才行。嘿嘿!”
他不得不同意索伦娜的说法,索伦娜一定是对的。她总是对的。
伊佛灭的思绪回到了青云之颠。
他听话的跳了下去,但不小心把那三个匍匐着的人类祈祷者都踩死了。
“真有你的!阿斯莫德!”索伦娜捧腹大笑起来。
一切又模糊了。
梦境的大门再次关闭。
然后再次打开。
……
这次他端正的坐在一个祭祀大厅中了。
他坐在一把仿佛为他量身打造一样的巨大黑石椅上。
祭祀大厅的布置竟然颇合他的口味,三层的阶段式祭坛看上去庄严而正式,让他想起曾在混沌地狱中见过的那些“真家伙”。
十二个形貌各异的人类匍匐在他的面前。他们的头上都带有刻着牛头标记的骨盔,身上涂满赤红油彩,腰间系着来源未知的皮革。脸,手掌,膝盖贴着地面。
“吾为破坏之手伊佛灭。以破坏之名,提出汝的最终祈求。”
他听见自己说,他的声调比之前的梦境低沉很多。
最终要求。
索伦娜说过,这是大计划的一部分,是他们回到混沌地狱成为公爵,或者回到第一世界晋升先祖的重要步骤。
所有的伊佛灭教徒的意志会聚集成庞大的聚合体,以十二位长老为代表,提出一个终极祈求。
这个要求他必须得完成。
就可以改变……那叫什么来着……
对,终位。
他不懂。但索伦娜什么都知道。她总是什么都知道。
他的信徒们连连叩首,直到把额头磕出血迹。
“破坏之主。世界的怒火。无尽毁灭执行的右手。”
“毁灭之父,叱责,凶杀,疯狂的主人。”
“请尽情享用我的罪责,穿透我的灵魂。”
十二个人摘下头戴的那些白骨,把手向前直直伸出,在地上磨出灰白的符号。
“我们使仇人的骨头破碎……使至亲的骨头破碎……如同曾立起的呆板塑像,将在您面前破碎。”
“当猖獗的捣乱到达最高潮的时候,当瓦解成为定义的最终形态的时候……
他们直起身来。
“便使他们得知您的荣耀。”
“以破坏之名,请接受我们的最终祈求!”
这祷文其实有很多词是不必要也不准确的。除了最后一句。
事实上他们只念最后一句就行了。
不过伊佛灭没必要提醒他们。
空气开始震颤。
十二名长老的声音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捏在了一起,成为了一个黏糊糊的整体。
“我们祈求无可挽回的破坏……
最北境灯塔的火海。
无限低地的冰潮。
月不落静谧的枯萎。
和,坚不可摧之城的毁灭。”
奇怪的是,虽然他们说着晦涩难懂的话,伊佛灭却清楚的知道它们所指的意思。
想来此时他已经来主物质位面一段时间了。
最北境的灯塔是名为堪拿雅的小城,缓夜骑士团的驻扎地。
无限低地则是位于主物质位面西大陆中部的一大片沼泽湿地,那里居住着几乎所有出名的奥术法师。
月不落静谧之处是德鲁伊的地盘。
而坚不可摧之城——自然是他们所处的维多卡王国的王都,圣城玛蒂姆。
信徒们的最终祈求,便是要这四个威胁最大的敌对势力灰飞烟灭。
“吾应许汝的请求。”他说。
如索伦娜所说,他必须应许。
为了终位的改变,为了真正称为名为伊佛灭的大恶魔。
信徒们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精神力已被消耗殆尽。
饶是如此,他们仍是感激涕零。
伊佛灭抬了抬手。
他从黑石神座上消失。
这个梦境在他的眼前消失。
他眼前换成一片淡蓝的蠕动光影。
直到下一个梦境出现。
……
……
这个梦境……
狂风在伊佛灭耳边呼啸。
他飞过玛蒂姆冒着青烟的废墟。
曾经高耸入云的塔楼,华丽的宫殿,美轮美奂的喷泉,花园,广场的废墟。
他感到心在怦怦直跳。一个恶魔的心不应该这样怦怦直跳。
他即将告诉索伦娜这绝好的消息。一个真正的好消息。
“索伦娜。我成功了。最后一项,我完成了。我即将拥有他们所祈祷的破坏之手的力量。我可以变强了。再也没有人可以捉弄我们了。我们要捉弄他们。”
他要这么说,然后他要听索伦娜笑着说——
比如:“你太棒了。阿斯莫德。”
“真乖真乖。阿斯莫德。”
“我们总算可以离开这儿了,阿斯莫德。我们去哪儿?你说巧不巧,我正好已经想好了……”
她说什么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将开怀大笑。
想着,一座火山在伊佛灭脚下出现。
那是他们在主物质位面多年来精心经营的巢穴。
他娴熟地闪入一道隐蔽的缝隙。轻轻一转,高不见顶的幽深岩洞在他眼前展开。
他感到心在怦怦直跳。
同时他看到——
哈比鸟妖洞穴深处在等着他。
不是一只,是很多只。
听到声音,那些妖精齐齐转过头来,盯着他。
他扫过她们的面孔,没有发现属于他的那一只。
鸟妖们异常地沉默。
鸟妖们从不这么沉默。
十几双狭长的眼睛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索伦娜呢?”他终于忍不住说。
“死了。”
一只土黄色的鸟妖漫不经心地说——他见过她,是一名哈比鸟妖长老。
刚才还砰砰作响的心不跳了。
“她去地狱的炎崖偷你的名字。这个恶作剧很好……我们真应该颁个奖给她。”
另一只鸟妖插嘴道,然后她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说:
“噢,我忘了。她拿不到这个奖。她死了。”
所有的鸟妖约好了一样同时开始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