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奉命第一时间赶到申府。
申时行躺在床上还在不停咳嗽,即便见王安进来,也没有停下痛骂儿子。
可见申用嘉这次有多令他伤心。
“申先生,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探望。”王安进去后禀明来意。
本来府上的人让他在客堂等候,请首辅出来接待,毕竟代表皇后而来。
可王安执意不依,不想让首辅太劳累,说把他当作自己人就好了。
府上的人只好将他引至卧室。
申时行直到骂完申用嘉才说道:“多谢皇后娘娘挂念!我这身子不争气,儿子也不争气,让王公公见笑了。”
“申先生感觉身子如何?”
“心里堵得慌,全身乏力,想死的心都有,怕是要让皇后娘娘担心了!”
“申公子与王姑娘的事儿,奴婢也不知该怎么说。如果申先生感觉太累,不妨请假休息两天,待好了之后再去内阁当值,奴婢回宫禀告皇后娘娘。”
“今天肯定是不能去内阁了。”
“申先生与令郎怎会闹得这么厉害?”
“别提那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说起来就让人生气,咳咳咳……”说起儿子,申时行就气得直咳嗽。
“好,不说,不说,”王安只能赶紧打住,感觉这时候劝什么都不顶用,反而会火上加油,“要不申先生好生休息,稍后待奴婢回宫禀复皇后娘娘,去一趟嘉年华画居看看吧。”
“有劳王公公!”
“奴婢先行告退。”王安起身告辞,感觉首辅应无大碍,毕竟头脑还清醒,说话也不是有气无力,只是因为太生气所以浑身不得劲儿。
休息一两天应该就没事儿了。
于是赶紧回宫禀复郑皇后。
郑妙谨也放心了,不过为安抚申时行,她又派人请冯保代为慰问一趟,并为申时行准备一些补品,还特意让冯保传她懿旨,让申时行在家休息两天。
而王安则去了嘉年华画居。
申用嘉正一个人郁闷地整理自己的画室,他娘来撕毁了一部分画作,他爹来一气之下直接砸了画室。
王安若不是想着皇上临走前对他的嘱咐,这时候他也不会来。
来干什么呢?
申用嘉与王姽婳要和离,那是夫妻两口子之间的事儿;申用嘉与他父亲起争执冲突,那是人家的家事儿。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有本难念的经,旁人没法劝,经历不同嘛。
可王安还是来了。
因为他想着这时候如果皇上在,会怎么做?反正不会置之不顾。
毕竟这事儿已经连累到首辅了。
见王安进来,申用嘉只顾着自己收拾,也没有搭理。
肯定不是瞧不起王安,他知道王安是皇上倚重的人,而是因为实在这时候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安当然能理解申用嘉此时此刻的心情,所以起初也没有开口搭话,只是默默地帮着一起收拾。
直到收拾差不多,王安才道:“我刚才去你家探望你爹了。”
“他没事儿吧?”申用嘉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神情落寞。
“无大碍,但气得不轻,去时他还在骂你。”王安跟在也坐地上,轻问,“真的与你老婆过不下去了?”
“你也很好奇吗?”
“不是很好奇,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儿,我本也不该问。但万岁爷离京前叮嘱过我,无论朝中大事,或是万岁爷身边的人遭遇变故,让我都要站在他的角度,能解决就帮着解决。”
“是吗?如果皇上此刻在京,会让我怎么做?”申用嘉请教。
“万岁爷是个无比开明的人,首先肯定尊重你的选择,但我觉得应该有一个前提。”王安如是般说道。
“什么前提?”
“你的选择不能只为了你自己而伤害到别人。”
“我征询过姽婳的意见,她也同意和离。”申用嘉道,“只不过在我眼里,这是我与姽婳之间的事儿,商量和平解决便是,与双方父母无关,可没想到反应竟如此之激烈。”
说完,申用嘉叹了口气。
“你也不准备回家看看你父亲?”
“以他的脾气,这时候我回家,他不得跳起来?还是眼不见为净。”
“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和离呀。”申用嘉脱口而出,“都已经到了这一步,还能怎么办?”
“依我的建议,不如先缓一缓,各自冷静冷静,不然双方父母接受不了。”
“我与姽婳已经冷静一个多月了,想必都已经想明白,何必拖泥带水?”
“第一,为了双方父母。第二,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以后说不准会后悔,因为每个人随着经验与认知的变化,每个阶段对每个人会有不同的看法。这个阶段你觉得不合适,等下一个阶段或许又觉得好,并非一成不变,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分了又合合了又分的原因。”
“你觉得皇上会这么建议?”
“凭感觉应该是,毕竟和离对女方伤害更大。而且恕我直言,你与王姑娘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看绝大部分原因在你而不在王姑娘,你承认吗?”
“或许吧。”申用嘉点了点头。
“从一开始你就不想娶,后来答应娶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首先你心态就没有摆正,怎么说都是你对不起王姑娘在先。以作画没时间为由,我看只是因为你不够爱王姑娘罢了。”
“……”申用嘉又点了点头。
“尽管我是一名公公,没有经历过爱情,但从万岁爷的身上以及与万岁爷的交流中,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万岁爷会尊重你的选择,但一定会批评你这种对待爱情的消极的态度。男人除了真爱,责任与担当才最可敬。”
“……”申用嘉正想反驳,可紧接着听到王安一番大胆的言论。
“万岁爷对郑皇后起初也没有什么感情,可万岁爷觉得亏欠郑皇后,加上郑皇后的不离不弃,万岁爷最后没有辜负郑皇后,现在还有谁敢说万岁爷不够爱郑皇后吗?人会变,经历在变,感知在变,爱与不爱都会变。”
“这些话皇上与你说过?”申用嘉一副疑虑的眼神。
“万岁爷虽然并未对我明说,但我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想必判断绝不会错。所以我希望你缓一缓,十有八九也是万岁爷的意思。”
“不知姽婳怎么想,我是担心她。我无所谓,反正每天基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在这里作画。”
“好,王姑娘的工作,我来做,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在你们没有和离之前,不许你与任何一位女子有暧昧之情,这是对王姑娘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没问题,我答应你。”
“那就这样说定了。”
“不过需要缓多长时间呢?”
“等到双方包括双方父母都看开,或者是王姑娘重新找到真爱。”
“你的意思是,她可以另找真爱,而我却不可以?”
“谁让你辜负她在先?谁让你是男人呢?刚才说了,如果和离,对她伤害更大,理应给她优先选择权,至于王公姑娘用不用,那是她的事儿。”
“你这能代表皇上的想法吗?”申用嘉又疑虑地道。
“要不你现在立马书信一封,送到辽东万岁爷手里问一问。”王安脸上洋溢着两分自信而得意的神情。
“算了,不问,反正皇上回来若是问及,就说全是你的指导。”
“随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