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所问的问题,臣虽然明白,可也实在想不出什么良策。”
戚继光如是般回道。
朱翊镠微微颔首,继而喃喃地道:“朕倒是有一个想法,只不知戚将军意下如何?”
“陛下请讲,什么办法?”
“哱拜骁勇善战,手底下又多亡命之徒,无论将其放在什么位置上,只要稍不合他心意,以他的性格,都极有可能出大乱子。如果将其调离根据地,戚将军以为如何?”
“哦,陛下的意思是,将哱拜副总兵调离宁夏?”
“嗯。”朱翊镠点了点头。
“调到哪儿呢?”
“宁夏是蒙古鞑靼的根据地之一,只要将哱拜放在宁夏,必潜藏着危险,将哱拜调到浙闽一带,以其骁勇对付海上盗贼与沿海倭寇如何?”
“这倒是一个办法,”戚继光似有所思地道,“就怕哱拜不服从。”
“他是大明将士,焉有不听号令调度之理?”朱翊镠威严赫赫地道。
“陛下,倘若他就是不听怎么办?”
“那就以违抗圣旨罪论处,由不得他不听。戚将军以为呢?”
“怕就怕他一接到旨意便反了,或者说在他看来,陛下将他调离宁夏根据地的主张,本身就是逼他造反。”
对戚继光所言,朱翊镠点了点头以示同意,但他依然有自己的想法。即便哱拜抗旨不遵,只要有所防范,总比将来任他发动宁夏之乱强。
鉴于此,朱翊镠如是般道:“倘若果真如戚将军所言哱拜会因此而造反,那以戚将军对蒙古鞑靼实力的判断,除了宁夏的兵力,还需多少方能镇压?”
“这个……臣只对蓟镇情况熟悉,对宁夏那边谈不上有多了解,陛下最好是问问麻贵总兵。”戚继光回道。
继而他又补充:“不过,臣相信只要未雨绸缪做好准备,即便哱拜副总兵再怎么骁勇善战,也抵不过我大明宁夏的总兵力,不然恐怕他早就反了。”
“戚将军言之有理!”朱翊镠道,“朕此举也是提前防备。”
“陛下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高!实在是高!”戚继光膜拜地望着朱翊镠满脸的喜悦。
“朕决定调度哱拜去浙闽之前,为防止他抗旨不遵,想亲自去宁夏一趟,届时戚将军陪朕一道吧?”
“好!这是个好主意,陛下去了,哱拜断不敢贸然造反的。”戚继光赞同,继而话锋微微一转,“只是为一个哱拜副总兵,有必要屈驾陛下吗?”
朱翊镠先是摇了摇头,接着又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感慨地道:“戚将军或许低估了这个哱拜副总兵啊!”
“哦,”戚继光点头,“既然如此,那臣就不多说了,只要陛下前往宁夏,随时传达口谕给臣就是。”
“好!今天朕就说到这儿。戚将军长途跋涉至京,想必也累了。如果戚将军没什么话要说,便退下吧。”
“那臣先行告退!”戚继光起身去了。
……
这一席话,足足谈了一个时辰。
其实戚继光并不感到累,反而感觉轻松愉快全身舒泰至极。
因为朱翊镠着实让他震撼。
尽管朱翊镠只是大体上谈及辽东与宁夏两个方面的问题。
但朱翊镠的认识与见解,尤其是对李成梁与哱拜,让他在惊叹之余,内心中又充满了喜悦:泰和皇帝与万历皇帝大不一样,准确地说万历皇帝远不及泰和皇帝——这才是国家的希望。
因为戚继光不止一次去过辽东,对辽东的局势以及李成梁都有所了解,可对宁夏的局势以及麻贵、哱拜缺乏一定的认知与判断,所以也无法给朱翊镠提供一个良策,只能全力配合。朱翊镠想前往宁夏,他责无旁贷护驾。
在他眼里,无论是辽东的问题,还是宁夏的问题,只要用心认真对待,朝廷给予支持,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就像当初他被调来蓟镇一样,也面临着重重困难,但因为有了张居正的力挺,加上他自己的努力创新,困难很快迎刃而解,换来蓟镇十来年的太平。
所以,他相信辽东与宁夏面临的问题也一样。朱翊镠如此关心,且都有独到的见解,问题怎么可能解决不了?
况且,他打心里越来越喜欢,越来越佩服乃至崇拜朱翊镠了。
……
台湾海峡上,几十艘船只在马栋强势地号令下缓慢前行。
由于此前遭遇一轮海盗袭击受到重创,所以一个个变得更为谨慎。
尤其是总指挥马栋,每前行一段距离都会派人先去探风,确保前后左右没有风险才下令前进。
如此一来前进的速度慢了一些。
但马栋心里也踏实一些。
这天海风狂掠,海浪一浪高过一浪向他们船只扑打而来。
没辙,他们的船只无法前进,只能暂且停下。
因为风浪太大,马栋又只得下令将所有船只聚集在一起。即便如此,船只在海上也是颠簸摇晃厉害,吓得船上的人尖叫不断。
朱翊钧与王喜姐更是因为第一次坐船而头晕,没有大风大浪船只稳定前行时感觉还好,可一旦颠簸摇晃,他们便感觉头昏目眩,难受得要死。
而且晕船的还不止他们两个,随同而来的士兵与沿海的居民也有。
一时间叫苦连天,既担心海浪将船只掀翻了葬送大海,又担心这个时候遭遇海盗或倭寇的袭击。
朱翊钧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的气,而且还是从被挟持之日开始,就没有释放过,反而越积越多。
遭遇海盗袭击后,马栋又不听他指挥执意前行,更是让他觉得憋火。这会儿海浪来袭,他头昏目眩已经将肚子吐空了,更是恼火,不禁破口大骂。
他骂天,骂地,骂朱翊镠,骂郑妙谨,连同马栋也一块儿骂。
马栋只当没听见。
不然还能怎么着呢?
人家是番王,总不能将他一刀杀了或推到海上去喂鱼吧?
忽然,只听一名士兵大声惊叫:“不好了,我们的船漏水了。”
接着,又有一名士兵惊叫起来:“我们乘坐的船也漏水了!”
再接着,是士兵恐惧的尖叫声:“不是漏水,而是船底下有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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