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要老夫去求那卑贱商人,秦用的宽恕?”
尉阳君眼睛微眯,强烈的怒气,让他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嬴政低头,手指轻轻在桌案上敲击着。
他沉默了,许久后,无言的轻轻点头。
他知道,宗室之人向来高傲,即便面对当年的吕相都没低过头,让他们对一个还没成大气候的秦用低头,太难了。
这涉及到宗室的威严,甚至会损失他秦王的威严。
但嬴政此番铁心维护大秦铁律,能做到这一点,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甚至于就连尉阳君多次抗令的事,他都已经不做计较。
“哈哈哈……嬴政啊嬴政,是老夫老了,还是你痴心妄想了?”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要宗室长辈,向一个外人低头求饶,此事若先祖得知,你还有何颜面面见先祖?”
“别忘记当年你的王位是怎么来的,若不是宗室护法,岂能有你嬴政今日?如今,你为了一个外人,三番四次与宗室作对倒也罢了,如今竟敢提出这等要求,你简直背祖忘宗,不配为人!”
嬴政怒极而笑,所谓士可杀不可辱,嬴政的话,几乎让他疯狂,甚至不惜一切,当场咒骂!
嬴政眼中杀意一闪而过,猛地起身,抓起一旁的长剑,猛地抽出。
“尉阳君,你大胆!”
“寡人念在你是长者,三番四次给你机会,宽恕你多少罪恶。如今,你竟敢指责寡人。莫非一时之功,便能让你犯一世之罪?”
嬴政手中长剑直指嬴洲,怒声呵斥:“寡人就问你,今日,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嬴洲眼睛微眯,从刀头上舔血过来的他,岂能惧怕嬴政的剑?
“哼,莫非大王还想亲手执法,杀了老夫不成?”
“那好,大王来啊!”
“没错,宣文君府上下,是老夫派人屠杀殆尽的,那又如何。难道这区区一个秦用,在大王眼里,比宗室还要重要?”
嬴洲冷哼出声,怒声咆哮。
在面对秦用这件事情上,双反各不退让。
嬴政手臂一抖,刹那间,直觉浑身一阵无力。
强烈的愤怒,让他眼前一阵晕眩,怒火攻心,差点直接昏厥过去。
他缓缓放下手中长剑,提着一步步走向尉阳君。
“尉阳君,你知道宗室于我大秦,意味着什么吗?”
嬴政走到尉阳君身后,与尉阳君背对而立,突然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低沉道。
“大王觉得,宗室与大秦意味着什么?”
尉阳君冷笑,他就知道,嬴政在大胆,也没与宗室对抗的勇气。
这不仅仅是嬴政,哪怕是强如昭襄王,惠文王,都没这等勇气。
事实证明,他似乎是对的!
可是,就在他得意的问出这句话事,却只听一阵破空声响。
下一刻,背后一阵剧痛袭来。
疼痛瞬间贯穿胸口,他浑身一颤,无尽的力量,所有的生机,似乎都在刹那间流逝一般。
尉阳君面露不可思议,缓缓低头,看着从自己心口穿透出来的剑尖。
无法想象,嬴政竟然真的对他动手了!
这一剑,直接刺穿他的心脏,完全不带任何吓唬的意思。
事发突然,甚至于让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眼中只剩下震撼,不可置信。
嬴政长剑猛地抽出,嬴洲的身体立刻软到在地。
他躺在地上,嘴里不断冒着血泡,身体不断痉挛,却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看着嬴政,眼中充满着震惊的质疑。
“尉阳君,寡人应当成你一声叔祖父!”
“既然你不明白宗室对大秦意味着什么,就让寡人来告诉你!”
“宗室就是大秦,大秦就是宗室。大秦的法,乃君王所立,宗室所立!”
“宗室乱则大秦乱,宗室稳,则大秦稳。可如今,因为你的存在,宗室烂了,我大秦的铁律,法纪也乱了。别怪寡人,你应该明白,烂肉不除,新肉不长,殃及生命的道理!”
“既然你不愿意接受寡人的善意,那寡人只能如此了!”
嬴政缓缓蹲下身来,看这死不瞑目的嬴洲。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一把抓住嬴洲的发髻,手中长剑挥舞,在尉阳君尚未完全断气之际,亲手斩断嬴洲的头颅。
那一刻的血腥,赵高亲眼所见。
那一刻,嬴政的冷静,嬴政的残忍血腥,也是赵高此生仅见。
曾经,秦王政也因为愤怒杀过人,但杀人的时候,他眼中带着的全都是怒火,发出的声音都是在咆哮。
这一次不一样,杀人的那一刻,他眼中似乎已经没了任何怒火,就连说话,都是那般温和,仿佛是在为人解答难题一样。
极度的平静,温和,反而比狂暴更加让人惊恐。
此刻想到那一幕,赵高都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颤。
阿瑶那边,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嬴政杀人,但她却亲眼看到嬴政提着人头走出章台宫偏殿的一幕。
那一刻,阿瑶也震惊了,强烈的惊恐涌上心头。
尤其是看着脸色阴沉灰暗,仿佛一汪死水般的嬴政,阿瑶心中更是震动不止。
她和嬴政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还从未给见过嬴政如此恐怖的一面。
所以,她跟着赵高一同追来了。
此刻,看着偏殿中那两道身影,阿瑶目光呆滞,背脊发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嬴政站在秦用的面前,静静的望着秦用。
许久后,秦用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你为了我……杀了他?”
秦用暗暗吞咽一口唾液,这个结果,让他难以接受,或者说,有些受宠若惊。
尉阳君是谁?那可是宗室长者,杀了他,就等于和整个宗室撕破脸皮,彻底决裂。
曾经,无论再大的问题,嬴政都不敢对宗室动手,如今,他竟然为了自己,杀了这位宗室内位高权重之人。
这份君恩,谁人能受?
“你可满意了?”
嬴政没有回答,而是语气默然平静,再度问道。
秦用有些傻眼了,换做常人,面对这一幕,怕是早已经感激涕零,跪地宣誓,一生报答君恩。
可是秦用并没有,就这般傻傻的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