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
在脑海中尘封已久的名字下意识从云棠口中传出,她将要迈上马车的脚收回,提着裙摆迅速追了上去。
那是当年陪着她建立鬼医堂的人,她不会认错!
这个人,更是因为她而丧命……如今怎会死而复生出现在盛京城?
“云小姐。您去哪?”马车夫见她追人,连忙大声问道。
但云棠已经迅速穿梭在人群中,向着那道身影逐渐逼近。
那人径直走进了一座茶楼中,云棠毫不犹豫跟了上去,她有保命的手段,即便这是个陷阱,她也能全身而退,但现在,她只想弄清楚真相,眼前出现的这个人,和死去的那个……究竟是不是同一人。
“一壶桃木春。”
那人缓缓落座,对前来招呼的小二说道。
“好嘞客官!”棕衣小二笑着应声,鞠了一躬,走到云棠这边时,礼貌的问道:“这位小姐是来喝茶的?我们这里……”
“我来寻人。”云棠将他声音打断。
小二微微一愣,然后讪笑了声,抬步离去。
云棠的脚步声很轻,却又无比的沉重,她一点点的靠近那道熟悉的背影,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动静,以免会惊扰到那人。
没多久,小二将桃木春和两盘点心端了上来,放在那男子的桌上,又退了下去。
除了一壶桃木春外,还有一盘芙蓉糕一盘桂花糕。
这两样点心,她都曾做给淮安吃过,一壶桃木春,加上两盘点心,几乎已经成了淮安习惯上的标配。
但有一日,却忽然传来噩耗,再相见时,故友已然化作了面目全非的尸体。
她靠着尸体上所佩戴之物,才勉强认出了故人,并将其好生安葬在鬼医堂总堂的山间。
如今时隔一年有余,云棠怎么也没想到,淮安会死而复生。
“……淮安。”云棠终究试探着唤出了名字。
现在的她,内心五味杂陈。
“哒。”桌面上传来放下杯子的声音,仿佛是在回应。
他缓缓侧过脸,与记忆如出一辙的面孔呈现在眼前,淮安带着记忆中的笑,伸手对她指引道:“坐。”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笑容,在云棠心底泛起层层涟漪,她抬步走上前去,坐在淮安的对面,杏眸直直的看着他,纵然有千言万语,此刻却难以言表。
在空气短暂的沉默了一瞬之后,她才低声道:“你还活着,为何没来寻我?”
这一年多,她不知自己去了淮安墓前多少次。
在她眼里,鬼医堂是他们二人共同努力建设出来的,所有的酸甜苦辣,都理应与他分享。
淮安浅笑道:“前几日去了总堂,听说你在盛京,便赶来的,刚安顿下来,不曾想就与你碰面,向来也是你我之间的缘分,这一年多,过得可好?”
说着,他抬起手,为云棠斟了杯茶,“这是以前在鬼医堂时,你最爱的茶,喝吧。”
云棠应声,抬手捻起茶杯,送到嘴边,轻抿了一口。
这的确是她曾经最爱喝的茶没错,但自从淮安出事至今,她已经一年多没喝过,以前的入口回甘如今却有些泛苦,她也不清楚是不是这茶楼的桃木春与鬼医堂的不一样,才会有口感上的偏差。
一杯茶饮完,云棠才有勇气问出最想问的问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诡堂。”他没有过多解释,短短二字,却像什么都说了。
“他们想利用你来对付我?”
“嗯,可以这么说,所幸我虽重伤,却得以金蝉脱壳,这一年多来,也并非故意不与你联络,实在是伤得太重,失忆了一段时间,也是最近才恢复记忆,你不会怪我吧。”
云棠笑着摇头:“你能活着已经是万幸,我怎么会怪你?”
“那便好。你我好不容易再相遇,是该好好叙叙旧,吃吧,这两盘点心,也算是我们以前的回忆。”
云棠没客气,捏起一块芙蓉糕放进嘴里,味道虽然与之前在鬼医堂吃的有些差别,却也还算好吃。
“小墨宝和秋殇最近如何?”
“都挺好,小墨宝现在顽皮的很,下次带他见见你。”
“好。”
云棠又继续问道:“你如今住在何处?”
“你也知道我此前居无定所,如今回盛京的盘缠也是之前收留我的老猎户所资助,暂住在客栈中,打算入个医馆,先弄些前,还给猎户,再做其余谋略。”
“不打算回鬼医堂么?”云棠声音低了下来,“最初的鬼医堂,并不是由我一人建立。”
“我离开这么久,恐怕没几个人还记得我,阿棠……你就不怕如今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
“我只记得,当年重伤垂危,是你救我。不管怀疑谁,我都不应当怀疑你。”
“……”
云棠没注意到,她说这话时,淮安的眼神明显变得有些不一样,骨节分明的大手也鼓起了一些青筋,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殿下,微臣的提议您当真不考虑一下吗?虽然小女比不上丞相之女矜贵的身份,但也算是盛京才女,如今郡君一走,微臣的女儿也勉强能当得起第一才女的称号。”
茶楼三层,户部的朱大人一边弓身追逐周辰安的身影,一边说着。
走在最前方一身玄色锦衣的周辰安满脸冷漠,“若早知朱大人为此事,本王便不会应约!”
以商议朝政为由将他约出,却是为了将女儿塞过来。
此中行为,当属可笑!
但一走下楼梯,他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云棠?”他低喃唤出名字,剑眉紧皱。
这里,距相府不远。
云棠在此处见谁?
“殿下,微臣的女儿……”
朱大人还想继续说下去,但紧接着,便对视上一双充满煞气的深邃眸子,他浑身顿然如同结冰般,凉飕飕的,剩下的话完全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能讪讪的弯着身子站在一旁,眼睛也不敢再抬头看。
两个呼吸之后,他听到沉重的脚步声朝右侧走去,这才敢慢慢的抬起头,稍微瞟了一眼,却见到周辰安满脸阴冷,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场。
“要命!”朱大人喃喃低语了声,赶忙转过头去离开,现在殿下看着心情很差,他还是不要往枪口上撞了,保命要紧。
想完,瞬间加快脚步,消失在了楼梯口。
等过一段时间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棠儿!”
两人正聊着,不和谐的冰冷声音闯入进来。
云棠脸上笑容瞬间止住,循着声音转眸望去,一脸冰冷的周辰安正负手而立,看着她的眼神如同要吃人。
“殿下怎么在这里?”
她目光中掠过一抹微诧。
“可打扰到你们了?”周辰安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扫向坐在云棠对面的淮安。
但那人坐怀不乱,很是淡定的朝着他笑了笑,拱手为礼,完全没有畏惧之意。
凤眸一眯,周辰安踏步而来,撩袍坐在云棠的身边。
两个男人对视上,一人满目冰冷,另外一人仍旧满脸笑容。
空气却恍若凝结般,令人深觉呼吸愈加困难。
“棠儿不打算给本王介绍介绍?”
“我是阿棠的……”
“棠儿。”周辰安打断他的声音,虽是在询问淮安的身份,却没打算听他自我介绍。
在如此尴尬的情况下,云棠红.唇轻轻一抽,硬着头皮道:“他是我以前的朋友,也在鬼医堂待过一段时间,对我有救命之恩。”
说完,又想着淮安初来盛京城,不认识周辰安,又介绍道:“这位是当今的昭王殿下。”
“原来是昭王殿下,是草民失礼了。”嘴上说着失礼,淮安却完全没有起身行礼的意思,仍旧端坐着。
从某种意义上看,这无疑也是一种挑衅。
“本王在棠儿眼里,就这么一个身份?棠儿与本王是什么关系,不打算告知故友?”
云棠身子微僵,哪能不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在这种时候,说出来这个,只会更加尴尬才对吧?
她本就是在与淮安闲聊而已,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
周辰安忽然出现,才让气氛变了味道。
“草民与阿棠只是太久没见,闲聊两句罢了,若是有僭越之处,还请殿下赎罪,草民这就走。”说完,淮安起身,弯身抱拳,抬步离开。
“等……”云棠随着起身,刚张口,便感觉到身后传来阴寒之气,只能将剩余的话咽了回去。
“你干什么?”她扭头看向周辰安,语气有些不满。
他冷冷一笑:“作为与本王有婚约之人,棠儿又在做什么?”
“我和他光明磊落,又并非私会,旁人说不得闲话!”
“是,你们光明磊落,如今看来,倒是本王不对。”他甩袖起身,朝下楼的方向走去。
云棠顾不得其他,急忙追了上去:“我说的是实话,难不成与殿下有了婚约,连与故友叙旧的资格都没有了么?我也算是有分寸之人,并没做出不合理举动,倒是殿下,上来便是怪罪与挑衅,反而……”
“连你与本王的关系都不敢告诉他,还说你们清白?”
他冷冷讥笑,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云棠拎着裙摆在后边费力追赶:“刚刚那种情况,说出这个,本就会显得有些刻意。”
“休要再跟着本王!”
“你怎么油盐不进?”周辰安这么一说,她还偏要跟着。
见他上了马车,云棠立即跟上去,奈何脚刚迈上去,马车中就传来他冰冷的声音:“把她赶下去。”
马车夫一脸为难,又不好真的敢云棠,只能讪讪的开口:“云小姐,要不您……”
这要是真下了马车,估计之后回王府又得好几日见不到周辰安,她可不能下去。
“不下!我也要回王府。”说着,她跨上马车,走了进去。
身子刚探进一半,利剑从里边指了出来,他声音已经失去了所有温度:“你的马车,在相府门外!”
言下之意,便是不打算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云棠不惧,抬步往前一些,任由他的利剑抵在肩头衣服上:“殿下要真想动手,便动手吧,我问心无愧。”
他没收剑,目光还是盯着她,却更像是想听她的解释。
这种时候,云棠也不吝啬话的多少了,直言道:“当年我产子,被推下山崖重伤,是淮安救我,我便去了鬼医堂,一年前他因我而诈死脱身,我今日才知他还活着,我们之间是挚友……”
“噌。”剑被他收了回去。
只是周辰安脸色仍旧没有任何缓和,冷冰冰的像是一块木头。
云棠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在了他的身边,对马夫道:“回府。”
马车夫不敢应声,却默默驾着马车朝回府方向而去,走到相府前时,还不忘给苦等云棠的马车夫做了暗示,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着王府而去。
“我都解释了,殿下用不着继续板着脸吧?”云棠坐在他身边,感觉浑身都是冷的。
“你这像认错态度?”
“我……认错?”她有些怀疑的指了指自己,“我何错之有?我不是都解释了……”
“停车!”
马车夫呼吸一滞,赶紧停下马车。
“下去!”
“周辰安,你不要太过分了,我本来根本用不着给你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托着下巴,讥讽的看着云棠:“一口一个我们,这个词,可从未见你用在与本王的关系上。下去!步行回府。”
“不下!”云棠端坐在他身边,冷哼一声。
“下去!”
“不下!”
见说的不管用,周辰安直接抬手抓住了她的衣领,便要往外丢。
云棠反应也比较的敏锐,在被丢出去前,身子一倾,压在他的身上,双臂死死搂住他的脖子,却因用力过猛,不但紧压在他的身上,红.唇也印了上去。
温热的唇碰撞在一起,将马车中的阴寒之气瞬间冲散。
他揪着云棠衣领的大手逐渐松开,瞪着凤眸,眼底充斥着不敢置信。
反应过来之后,云棠迅速抬头下一秒就被他死死按了回去。
他的唇狠狠钳着她,霸道的席卷进她唇间,疯狂的吻不断加深,将她吻得几近窒息。
她挣扎,他便按的更用力,宽大的手背上鼓起青筋,粗重的呼吸声撩人心弦。
马车夫听着里边传来的动静,脸色变得有些不自在,默默驾着马车,继续朝王府而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云棠才勉强得了呼吸的间隙,迅速将他推开,“你无……唔唔……”
唇再次被用力唆住,耳边传来周辰安低沉嘶哑的声音:“棠儿再骂试试?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