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萃的神色波澜不兴，只是略微颔首，谢过他夸赞。
金凤听着那些扎心的话，紧紧地捏着笔，全然没听见黄小萃同她说的尺寸。
黄小萃量完尺寸，拿过金凤手里的册子，上面只有些笔痕，轻的重的都有。她看了金凤一眼，连笔一并拿过，自己往上写。
金凤忿忿地瞪了黄小萃一眼，跟着黄小萃去量下一个。
黄小萃的动作熟练利索，量完其他的，走到殿上楚公子身边。
楚承宇还在照着琴谱拨弦，神色为难，全然没察觉到她们过来了。
黄小萃恭敬地唤道：“请公子起身。”
楚承宇回过神，看了看她，点了下头，忙起身拍了拍衣裳，摊开手。
黄小萃看得出来，这位楚公子的出身算这儿最好的，其他人敬着他，听他的话，而他本人反倒比别人更随和。
她在给楚承宇量尺寸时，楚承宇的目光还在琴谱上。
她低声言道：“公子可试试先记下琴谱，再边吟边弹，会流畅些。”
他们离得近，这声音只有他们二人听得见。
楚承宇立马转眼看向她，眼神中透出惊异，“姑娘……会抚琴？”
黄小萃点了点头，“我从前学的时候也觉得谱子难记，后面琢磨出来些办法，公子若不嫌我的办法笨拙，我倒是乐意说给公子听。”
“甚好，我正愁没人教我，课考没两日了，可你听听我方才弹的都是什么！”楚承宇看了看周围的人，小声同她说，“现在不方便，这样，天黑之后我在后面的园子里等你。”
黄小萃颦眉，有些为难。
楚承宇明白，天黑之后孤男寡女不便见面，他忙道：“是有些晚，不过姑娘你放心，我没什么非分之想，只是想过课考而已。”她又一本正经地说，“你也不用担心被人说闲话，书院里除了夫子们就是我说了算，谁敢说你的不是，我揍不死他！”
黄小萃颔首，“愿尽绵薄之力。”
楚承宇笑了笑，“方才高秉夸你不俗气，我还不信，你的谈吐倒真不像什么乡下女子，那咱们说好了，入夜后不见不散！”
黄小萃量完尺寸，跟着众人退出大殿。
学生们继续下棋喝茶，高秉望着她们的背影，冷笑了声：“她们的主子把咱们当什么人了，竟送这样一群庸脂俗粉过来。”
楚承宇不悦：“高兄，人家就是来给你裁身衣裳而已，你用得着如此？”
高秉喟叹：“楚兄刚来，有些事不懂，她们不过是人家送给咱们的玩物罢了。”
“玩物？”楚承宇云里雾里。
“算了，楚兄不知道也罢，这次的人我是一个也没瞧上，方才那个是不错，就是人闷了些，不解风情。”高秉挑了下眉，坐下继续下棋。
回到住处，金凤气鼓鼓地坐到桌旁，忽然将桌上的水壶水杯全扫到了地上，恨不得连带桌子一起掀翻。
黄小萃只当没看见，若无其事地绕开那些碎瓷片，坐到自己床边。
金凤睨着她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黄小萃云里雾里。
“你知道今日要近那些公子的身，故意用了香露！”
“我用香露还挑时候？”黄小萃淡淡道，“那香露我每日都用，你平日怎么不问？”
金凤皱紧了眉头，“沁芳阁的香露你每日都用？”
黄小萃随口应付：“朋友送的，三天两头就送，我家里还有好些用不完，你要吗？”
金凤狠狠剜了她一眼，“你方才和楚公子嘀嘀咕咕说什么了？”
“关你何事？我用什么香露你要管，我和谁说话你也要管？”黄小萃懒得多搭理，拿着册子出了门，将册子交到绿梅那里。
吃过晚饭，黄小萃没有回房，她在附近转了转，等到天黑，找去了她和楚承宇约定的地方。
这儿是一处小花园，幽深静谧，离学生和官员们住的地方很远，夜里仿佛没什么人来。
花园一角摆着石桌，楚承宇已经在石桌旁等候，桌上摆着他带来的琴。
黄小萃走近行礼，“楚公子。”
楚承宇客气道：“姑娘来了，请坐。”
黄小萃从旁边石灯里取来蜡烛，用蜡烛照着琴谱，问楚承宇：“琴谱公子背过了？”
“你走后我背过，弹起来是比之前熟练些，不过听着干巴巴的，像会了，好像又没全会。”
黄小萃道：“公子可否弹给我听听？”
“好。”
楚承宇开始抚琴，黄小萃仔细听着。
他不熟的地方仍有停顿，但听着比下午好多了，可也如他自己所说，只是记住了谱子，会了而已，全无轻重顿挫之感，所以听着干巴巴的。
等他弹完，黄小萃将琴转到她这方来，素手抚弦，琴声徐徐而起，婉转悠扬。
楚承宇听着，脸上的惊异之色越发明显。他虽初学，但弹得好不好，外行人也不是全然听不出来，他听着好听便是弹得好。
一曲罢，楚承宇还意犹未尽，愣了愣才缓缓拍拍，“姑娘这琴技，与教我们的师傅不相上下，妙啊！”
“公子谬赞，这首良宵引我从前弹过多次，最为熟练罢了。”黄小萃又问，“公子可听出了曲子里的轻重缓急？”
楚承宇笑了笑，“实不相瞒，只顾着听曲子去了，没留心，不过曲子是真好听！”
“那公子先弹一段，我一处一处告诉公子，公子记下，回去多练就好。”
“好。”楚承宇点头。
夜深人静。
黄小萃将该说的地方都说了，听着楚承宇又弹了一遍，他掌握得还不够熟练，但也听得出有了轻重之分，比起之前有长进，只需勤加练习就好。
一曲弹完，楚承宇舒了口气，欣然道：“我听着比先前好多了，多谢姑娘赐教。”
“楚公子为了课考独自苦练琴技，可其他公子应当有会的，公子为何不向他们取经？”
“我若让他们教，就会欠他们个人情，他们指不定得让我办什么事。”楚承宇招招手，“他们人情不能随便欠。”
黄小萃微微一笑，看不出来这位楚公子人虽实诚，但也是个机灵的。
楚承宇看向她笑言：“不过你今日助我，我也算欠了你个人情，你想要什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