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漠然扫了黄小萃几眼,“天生丽质?这个岁数了还出来做工,是没人要吗?长得漂亮竟没人娶,指不定是有什么病呢!”
“那也不见他们把我赶走,你能站在这儿,我也能,可见你我都一样。”黄小萃看了看其他人,道,“一样是学徒,谁比谁高贵,谁又比谁低贱,用得着低声下气?”
其他人相互看了看,没有说话。
金凤抄着手,脸色阴沉。
黄小萃扫了她一眼,唤曹春禾,“春禾,我们去吃早饭。”她言罢便走了,与金凤擦肩而过。
“你给我站住!”金凤在后面喊道。
黄小萃置若罔闻,见春禾被吓住了不敢动,她拉着春禾的手带她一起走。
“这个屋子里我说了算,你不知道吗?我罚你们今早不许吃早饭!”
黄小萃回头,“昨日绿梅姐姐为何让你管,你心里没数?你只不过比我们多带了几把扇子而已。”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簪,“看见了?我若是想,今日这儿的管事就得换人。”
“你!”金凤气不打一处来。
黄小萃带着曹春禾离开,再也没人敢呵斥着让她留下。
曹春禾疑惑:“姐姐,你怎么会有玉簪啊?这东西可贵了。”
黄小萃看了看手里的玉簪,她当初变卖了所有首饰,唯独留下了这支玉簪,是唯一一件旧首饰,因为她喜欢素净的玉饰。
前些日子她扮作男装时用它束发,换了装束后就随身收着。
黄小萃还没走出多远,略微侧眼看见金凤追到了门口,但仍只能瞪着她。
黄小萃沉眼想了片刻,提高嗓音道:“是我娘的陪嫁,我一直随身带着,家中也只剩这样值钱的东西。”
等走出院子,黄小萃才对曹春禾小声说:“我知道你向着我,但往后别再说夸我的话,会惹她们不高兴,她们会找你的麻烦,我倒是不怕,但我怕你往后应付不了。”
“嗯,我记住了。”
黄小萃莞尔一笑,现在的曹春禾就像当日的郑芸,因为生性单纯柔弱,被刘芳儿欺负得抬不起头。
早饭仍是馒头和稀粥,黄小萃看着实在提不起来半分胃口,为了果腹又不得不吃。
上午,绿梅带了个老嬷嬷来,教了她们些坐立行走的规矩。
黄小萃不明所以,这些似乎与工女做活无关。只是让大家知晓些礼节也罢,但嬷嬷教导得十分认真,而绿梅她们也在旁边严厉督促,可见她们对教规矩很是上心。
用过午饭,又来了新人,加上她们一起共二十个,屋里一下子显得有些拥挤。
黄小萃看了看新来的,都是清一色年轻漂亮的女子,使得简陋的屋子里仿佛花团锦簇。
新来的在这儿收拾行李,她们则被喊了出去,一人领了把扫帚,分去打扫庭院。
黄小萃和曹春禾正好分到了织房和附近的院子,其中就包括账房小院。
艳阳高照,小院里安静,只有织房那边依稀传来些机杼声,有好些应该都是天锦坊的织机。
黄小萃听着这些动静,心里犹如针刺一般难受。
她一边打扫,一边四下看了看。正对着院门的是个厅堂,供人休息的,左面是账房,右面是几个大管事理事的地方,都开着门。
后面的院子有两间屋子,一间堆着杂物,另一间上了锁。
黄小萃格外看了看俺那间上了锁的。
她在附近打扫了一下午,还留意着出入院子的人。管事好像不常待在这个地方,一下午也没着一个;账房有两个账房先生,时不时拿着账本文契之类的东西出入院子。
“姐姐,没进来的时候我觉得这儿好,如今进来了又发现在这儿做工的人好像不开心。”曹春禾边扫边说。
“她们不开心你也知道?”
“嗯,方才去织房打扫的时候我看见了,大家连个笑脸都没有,像木偶似的做事。”曹春禾叹道,“都说做工女工钱多,可是进来才知道每月只有一贯钱,而且得出师之后才有。”
黄小萃没有说话,但这也是结彩坊缩减开支的表现。她在荫州给工女开的工钱都是二两,麓阳其他织造坊不会低于这个价,但结彩坊名声在外,工钱却低得离谱。
黄小萃宽慰她道:“反正咱们是来学手艺的,学个一技之长也不亏,后面做得不开心走了就是。”
“姐姐你知道天锦坊吗,我听说从前天锦坊的最末等的工女工钱也有三两呢,可惜没了……”
黄小萃的眸色沉黯了几分,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们俩在院子打扫,忽然有人喊她们:
“你们两个,过来。”
黄小萃寻声看去,是一个账房先生,他站在账房门口,朝她们招了招手。
“先生有什么事吗?”黄小萃问。
账房先生递来一本册子,“你们把这个送去给秀姑,也不知她人去哪儿了,我没空找,你们去找到,找到了给她就是。”
“好。”
黄小萃上前接过,一个人奔波就好,她让曹春禾在这儿扫,她去送。
这是坊里发工钱的册子,账房核对之后会交给管事,等到发工钱的时候,工女们领了工钱,就会在册子上各自的那行按手印。
黄小萃拿着册子四处找了找,最后在晒布的地方找到了秀姑。秀姑正在这儿责骂两个工女,旁边一个小管事还拿着藤条往她们身上抽,下手之狠,两个人都泣不成声。
黄小萃不禁皱眉,又不好多耽搁,上前递上册子,“姑姑,这是账房让我送来的。”
方才春禾说工女们做工不开心,如今她又见这两人被罚得如此之重,心下不明白,既然没有丰厚的工钱可图,她们又为什么要咽下这口气,不辞工。
秀姑一瞥旁边的石桌,“放在这儿,回去干活。”
黄小萃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她身后传来秀姑训斥的声音:“你们两个一声不吭的出去,是想逃走?”秀姑冷笑了声,“告诉你们,结坊栽培了你们,你们一辈子都得替结彩坊卖命,胆敢辞工不干,不想要命了?”
两个女子仍哭得厉害。
“再敢踏出结彩坊半步,我把你们的腿给打断!”秀姑睨了她们一眼,“嫌这儿日子苦,想过好日子?我又不是没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没本事,瞧瞧你们一同进来的姐妹,如今锦衣玉食的大有人在,你们怨得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