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少在麓阳露面，从来没和结彩坊的人打过交道，他们应该不认得她。
为了分散管事的注意，她忙道：“我学过刺绣和织布，但手艺不精。”她卸下包袱，埋头找了找那些绣品。
管事又问：“十八了，成亲没有？”
黄小萃摇了摇头。
管事的偏了下头，“去那边站着。”
黄小萃刚找到一半，云里雾里，这个管事好像并不关心她们手艺如何，但是她入选了，墙边站着五个女子，都是被留下的。
黄小萃应了声是，收拾好包袱站了过去。
等管事看完所有的人，再没有别的人被留下，今日入选的只有她们寥寥六个。
过了一会儿，后门开了，出来个四十多岁的妇孺，冷冷地扫了她们几眼，道：“跟我来。”
她们都规规矩矩跟上。
黄小萃方才旁敲侧击问过她们，她们中只有一个叫金凤的女子会织布，其他人什么都不会，而且管事的同样没问过她们。
一百多人里只选中了她们几个，若论有什么共同之处，大约是容貌姣好，而且家都不在麓阳城。
黄小萃边走边捋着这些，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仁锦坊招人的时候，对家住何处并没有限制，而且哪怕是招学徒，师傅们也会问她们是否学过，若是学过，师傅们教着也更为省心。
妇人领着她们进了结彩坊，来到后院边角的一处院子前，已经有两个年轻些的女子在这儿等候。
妇人站在院门前，转过身漠然道：“我是勤芳院的管事秀姑，管坊中所有工女，你们都是从乡下来的丫头，往后要少说多学，学规矩学手艺，脱一脱身上的寒酸气！”
“众人齐齐称是。”
有人问道：“姑姑，我们不止要学手艺，还要学规矩？”
秀姑瞥了瞥说话的女子，“当然，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结彩坊也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你们若是吃不了这个苦，现在走还来得及。”
众人都低下了头。
秀姑吩咐旁边的两个小管事，“带她们去梳洗，把头上身上的虱子都扒拉干净！”
“是。”
黄小萃她们跟着两个管事进了院子，来到侧边一间宽敞的屋子里，这儿是工女们的澡堂，两面靠墙的地方摆放着十来个浴桶。
两个管事给她们发了干净的衣裳和帕子，让她们自己打水梳洗。
黄小萃头次和别人一起沐浴，不适应，她挑了角落里的浴桶，背对着其他人。
“姐姐你的手真细嫩，像千金小姐似的。”
有人忽然在她背后说了句。
黄小萃惑然回头，是旁边的一个女子，十五六岁的模样，长得很清秀。
女子趴在浴桶边，抬起双手给她看看，“你瞧瞧我的，打小就做粗活，粗糙死了。”
黄小萃小声应道：“我爹娘惯着我，不让我做事。”
女子又笑了笑，“姐姐你长得真美，方才在外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是我们几个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其他人都偏头朝黄小萃看了过来。
黄小萃忙收回目光，自己洗自己的，拿过发簪将湿发盘起，没有理会她们的打量。
对面一个女子讥诮，“你爹娘惯着你，养着你，还让你出来做事？”
黄小萃的余光扫见，说话的就是那个会织布的金凤，从彩桥村来的。
金凤的语气让人听着不舒服，黄小萃淡淡道：“他们年纪大了，家中还有兄长要读书，我出来挣一些贴补家用。”
黄小萃匆匆洗好，换了衣裳，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浴室。
她第一个出来，还得在院子里等其他人。
两个管事正守在外面，瞥了瞥她，“你的动作倒是麻溜。”
黄小萃客气颔首，默然站着。
先前夸她漂亮的小姑娘也出来了，站在她身边，用手肘轻轻碰她，“姐姐，我叫曹春禾，姐姐叫什么？”
“李翠翠。”
曹春禾笑言：“姐姐，我初来乍到，谁都不认识，往后咱们做个伴吧。”
黄小萃也展颜，“这么多姐妹，不都是你的伴？”
“姐姐看着和善，我喜欢和姐姐在一起。”曹春禾说着还往她身边凑了凑。
黄小萃微微一笑，十四五岁的女孩，稚气未脱，独自离家心里难免孤独，她点了点头。
曹春禾从包袱里摸出一块饼递给她，“姐姐，我阿娘做的。”
“谢谢。”黄小萃接过。
等其他学徒陆续出来，两个管事让她们排成一排站好，从第一个开始挨个检查。
六个人站在这儿，由着两个管事扒领口，抓头发，这是在查她们洗干净没有，动作却十分粗鲁。
两个管事挨个看过，才带她们去住的地方，就在一墙之隔的另一个侧院。
屋子很大，分为东西两间，门口是个小厅，放着几套陈旧的桌椅。左右两边都是住人的地方，靠墙和靠窗摆着通铺，中间留出过道供人走路。
黄小萃大致看了看，一间屋子能住约莫二十个人。
一个管事言道：“你们往后就住这儿，寅时上工，酉时下工吃饭，戌时熄烛火歇息，谁若迟了，板子伺候！”
“是。”众人齐齐应道。
管事走后，她们开始选铺位。
昨日已经来了几个学徒，东西在这儿，人不在，她们占了靠窗的几张铺位。
黄小萃站在门口就近选了一侧靠墙的，正要坐下收拾，有人忽然扔了个包袱过来，正好落在她的铺位上。
金凤言道：“上面放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位置了。”
黄小萃看了金凤一眼，这个金凤性子刁钻，她们若起冲突，她反而容易被人盯上。
何况她是来办正事的，拿到东西就得尽快离开，又不在这儿长住，铺位有什么打紧。
黄小萃瞥了瞥那个旧包袱，带着行李去到最里面。
“姐姐你喜欢挨着墙睡？我的位子让给你。”曹春禾占了最里面靠墙的床铺，见她过来，自己往旁边挪了一个。
黄小萃莞尔一笑，“谢谢。”
“姐姐你今日已经跟我说了两句谢谢，往后别再这样客气，我拿你当亲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