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笑了笑,“黄夫人客气,你母亲从前待我不薄,就算拼着得罪官府,你的忙我也一定会帮。”他又道,“收黄夫人银子,一来是有弟兄要养,二来还得多方打点……”
黄小萃也客气一笑,“五爷是生意人,咱们之间谈银子是应该的,答应你的酬金一分都不会少,这些小钱五爷看不上,便拿给弟兄们吃茶。”
“多谢黄夫人。”
次日,黄小萃回到乡下,给她娘扫墓。
先前离开的时候她也来过,李谨陪着她来的,今日几个小厮远远地候着,墓碑前只有她一人。
黄小萃跪在碑前,给她娘烧纸。
周围安静得只有风的声音。
她在荫州做生意多次遇阻,那些祸事要么查不到源头,要么就是所谓的主谋跑了,其实归结起来,害她的人极有可能只有一个。
沈棠也好,荫州小作坊的东家也罢,还有纵火的人、自尽的官差、入狱的工女,他们背后的主子可能是同一个。
从她到荫州起,人家就盯上了她。
黄小萃言道:“娘说凡事忍三分路会更好走,但是女儿做不到,这次回来,女儿要顺道了一桩心事。”她边烧纸边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倘若算计女儿的真是结彩坊,女儿不会放过他们,如果他们还动了天锦坊,拿走多少,我要他们加倍偿还。”
一阵清风拂过,墓旁的柳树轻晃了晃,不知是不是她娘听见了。
这些话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连李谨都没有。
他们都以为她生性恬淡,咽下了这口气,其实她并不是多大度的人,该记恨就得记恨。从流言的事起,她从没释怀过,不说是怕他们担心。
“愿娘在天之灵保佑女儿,早日拿回属于黄家的一切。”
黄小萃叩首之后,起身离开。
她缓步往回走,身后疾风掠过,吹落了香灰,卷起灰烬飞扬。
黄小萃只在老宅外看了看,没有进去,午时回到县里,买了些吃的穿的来到济慈院,探望老院长和孩子们。
这里的草屋木屋已经全换作砖房,老弱妇孺安居乐业。
她来的时候正值私塾下学,孩子一拥而上,围着她蹦蹦跳跳。
看见他们开心的模样,她也欣然,让小厮将糕饼分给大家。
孩子们高高兴兴地吃饼去了,老院长陪着她四处转了转,“如今这儿的妇人已能靠着手艺糊口,养活老人和孩子,花不了什么银子,小黄夫人每月送来的银子我都没动过,全攒了起来,等往后有急用再拿出来救急。”
“什么都不缺就好,我远在荫州,就怕你们有难处又不好跟我干娘开口。”
“小黄夫人在荫州一切可好?”
黄小萃微微一笑,“有江大人的关照还能不好?”
“怎么不见李公子?孩子们也很想他,他每月都送东西来。”
“我相公还在送东西?”黄小萃惊讶。
“对,每月都会让人送来,从无间断,李公子之前还找个了个会功夫的人过来,教小勇他们习武。”老院长抬手指了指前面,“小黄夫人你瞧,就是那位。”
前面是一处空地,隔得远,黄小萃只看见有个男子在带着几个孩子蹴鞠。
“此事我相公倒是没跟我提起。”黄小萃没有过去,慢步往回走,道:“他家中有事,这次没随我回来,下次再来看孩子们。”
县里的事已经打理妥当,黄小萃再去了趟柳家,看了看姣姣和孩子。
黄小萃坐在厅堂里,轻拍着襁褓。
今日她抱起孩子来熟练多了,小家伙刚吃饱,在她怀里睡得正香。
柳姣姣得知她是来辞行的,茶都没喝完就放下,急道:“你刚回来又要走?挣银子挣上瘾了,天底下的银子那么多,你挣得完吗?我看你应该好好歇歇才是!”
黄小萃看了看柳姣姣,竖指吹了吹,“小点声,刚睡着。”
柳姣姣白了她一眼,展颜,“你要是喜欢就自己生一个,回头让我也抱抱。”又绷了脸,“不过小萃,你是真不爱惜自己的身子,短短几日功夫,你四处奔波,气都没匀又要回去。”
“现在还不是能喘气的时候。”
“你的仁锦坊日进斗金,你还想怎样?”柳姣姣皱眉。
“天锦坊不是还在官府手里?”黄小萃看着孩子微微一笑,道,“等天锦坊回到黄家手里,我会好好歇歇的。”
“你不是把债都还完了吗,为什么官府不肯把天锦坊给你?”
“别说天锦坊,就连黄府他们都不肯还,铺子倒是可以拿,过几日我就去张罗,先把铺子开起来,卖仁锦坊的料子。”
“你在这儿忙里忙外,你相公悠哉游哉地回家去了,忙的忙死,闲的闲死!”
“阿谨哪儿清闲了?我俩各有各的事做。”黄小萃微微一笑,“对了姣姣,你听说过麓阳的结彩坊吗?”
“听说过,从前是个小作坊,如今生意好像做得挺大,我娘前几日还送来了几匹他家的锦。”
“你知道他们东家是谁吗?”
柳姣姣摇了摇头,“不认得,我爹好像也没提起过,小萃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在荫州也听说他们织造生意做得不错,好奇而已。”黄小萃言道。
“罢了,你想做什么我也拦不住你,你照顾好自己就是,有什么要我帮忙,只管开口。”柳姣姣叹道,“有空记得回来看看我,看看你的敬儿。”
黄小萃欣然点头,“知道了。”她想了想,慢道,“姣姣,我还真有件事想找你帮忙,但是你得替我保守秘密,不能告诉别人。”
“什么事?你尽管说,我的嘴最严实!”
黄小萃把孩子交给奶娘抱着,走到柳姣姣身边耳语了几句。
柳姣姣望着她,云里雾里,“小萃你要做什么?”
“我一时半刻跟你解释不清楚,等我忙完再回来告诉你。”
黄小萃从柳家出来,乘着马车回去,路过东市,她原本打起帘子想再看看铺子,视线中却出现了一双母女的身影。
母亲身着布衣,女儿却穿着绸缎,若非她认得这对母女,会以为她们是小主子和仆人。